黑暗籠罩的荒野里,數十雙狼一樣的目光盯上了男孩,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那小子今天干得好象不少,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他都換了點什么?說不定是半條面包。”
“我敢打賭,他懷里肯定有一大塊烤兇暴鼠肉!”
旁邊一個懶洋洋、卻透著股兇殘的聲音接過了話頭:“嗨!那邊幾只新來的菜鳥,你們不知道老漢斯的規矩嗎?在他的地盤上,誰也不能搶換來的東西。”
先前的聲音顯然不太服氣:“老漢斯?他能管得了什么?這種老頭我可以打十個!”
那懶洋洋的人笑罵道:“就憑你?給老漢斯舔屁股都不配!”
被罵作菜鳥的人還不服氣,正想爭辯,誰知道對方忽然就沒了耐心,打了聲呼哨,叫道:“小子們,把這個想搗亂的家伙切碎了喂腐狼!”
十余個黑影應聲而起,圍攏過來。
短暫慘叫聲過后,荒野又恢復了寧靜。人們要抓緊時間休息,明天才能多背一筐礦石出來。
倉棚中,瘸子彼特已看不見男孩的身影,他抓了抓已沒剩幾根頭發的腦袋,喃喃地道:“這小子要去哪里?要是他被腐狼吃了,我的五分錢可就泡湯了。嘿,老漢斯,你說我的錢不會泡湯吧?”
一直斜靠在棚柱上的老漢斯攤了攤手,道:“天曉得。”
瘸子彼特吃力地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起操作臺上的食物和紀錄清單。他僅剩的大腿粗壯有力,足夠撐著一百多公斤的身體在倉棚內跳來跳去而不用拐杖。他拿起男孩交過來的最后一張紙條,剛要順手扔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看了看,自語道:“三級飲用水,真不知道他要這個做什么。礦坑里的輻射可比鎮外的污水要強烈得多,這可不是喝點干凈水能夠解決的。”
老漢斯從彼特手里拿過紙條,掃了眼上面的數字,便將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了倉棚外的火坑里。
老漢斯咳嗽幾聲,吐了口濃痰,道:“彼特,回頭告訴瘋狗麥德,從明天起每筐少扣那孩子十公斤份量。如果他能在這干滿一個月,就給他算足額的份量。”
彼特說:“這好象有點不合規矩。”
“他在養孩子。”老漢斯點了根只剩一半的香煙,說話的聲音有些沉悶。
彼特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道:“什么?他才多大,怎么會要養孩子?”
老漢斯吐出個煙圈,說:“三歲以下的孩子,如果一直喝沒有輻射的水,吃干凈的東西,對,就是一直吃該死的三級水和食物,那么長大后就不會變異。”
彼特眉毛一挑,道:“老天!我還以為每個人都是要變異的呢。不過你怎么知道這些?”
老漢斯平靜地道:“因為我也養過孩子。”
彼特吃了一驚,道:“你可從沒說起過這些。他多大了?該有二十歲了吧,老天保佑,他可千萬別跟你一樣的丑。”
老漢斯笑了笑,道:“那時候我很窮,沒辦法找到足夠多干凈的水和吃的。他五歲的時候發生了變異,沒有挺過去。”
彼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沉默一會,才說:“老家伙,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你知道……哦,我這輩子還從來沒碰到過一個能生孩子的女人,也就沒機會養個孩子。”
老漢斯重重地吸了口煙,望著倉棚外帶著滲淡綠色的夜空,道:“伙計,你從來不需要跟我說這些。當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變成腐狼的食物了,公司代理人的位子也輪不到我來坐。”
彼特抱起一個將近五十公斤的給養箱,單腿一撐,跳起一米多高,將給養箱輕輕放在最高的架子上,又撓了撓頭,說:“我可不是存心救你。你知道我可是格斗域的高手,那個時候強化防御的能力就已經是二階了,那頭狼王隨便怎么樣都咬不死我。可是你不一樣,象你們這種玩類法術域的軟蛋,它一口就能把你的半邊屁股給撕下來!”
老漢斯將手中的小半截香煙遞給了彼特,拍拍他的肩,道:“伙計,早些睡吧,這么晚了,不會有女人來這里的。”
彼特狠狠吸了口煙,憋在肺里,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吐出來。老漢斯已經回到鐵屋里去了,只聽撲通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代表著他已經將自己扔在了床上。瘸子彼特從操作臺下拖出一只綠漆鐵箱,從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本爛得隨時都可能散掉的雜志,借著篝火的光芒,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鼻息漸漸粗重。
雜志的封面忽然脫落,掉在了地上。封面上那身材火爆的妖艷女人已因年代久遠的原因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不過仍然可以看到封面上那醒目的《pyboy》。在封面下邊,一行小字標示出了這本雜志的出版日期:1982年2月號。
不管荒野中的流民新來了多少,也無論原來的流民莫明其妙地消失了幾何,太陽從來都是照常升起。
男孩和昨天一樣,剛好人們都下了礦道時到來,在太陽完全沉沒的一刻出礦,挖出的礦石也和昨天一樣多,換的東西也一樣。惟一不同的是他欠瘸子彼特的錢從五分變成了十分。
一個月后,或許是有足夠多的食物吃,或許是男孩的力氣見長,每天賺的錢比以前多了一些,于是他欠瘸子彼特的帳一天天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