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鄙倌甑穆曇魣远?,透著不移的決心,然而信心能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才會知道。
少年帶上了四根精細挑選過的噴火蟻前肢。老漢斯說過,這東西在聚居地應(yīng)該能賣個好價錢,好價錢就意味著吃的和干凈的水。在礦坑的經(jīng)驗告訴他,能賣好價錢的東西不能帶太多,否則就會有麻煩。
少年走在前面,女孩則牽著他的衣角,兩個人一起向荒涼得讓人絕望的前方走去。
約克斯頓鎮(zhèn)是最近十年才發(fā)展起來的聚居地,鎮(zhèn)上已經(jīng)有五六百個形形色 色的人在此長住,酒吧、旅館、飯店、雜貨鋪和診所都陸續(xù)開了起來,甚至還有個警長負責(zé)維持秩序。警長的權(quán)力源自于總是背在身上的那把烏茲沖鋒槍。相對于周圍地區(qū)常見的酒瓶、鐵棍、砍刀乃至自制的火藥槍來說,警長的沖鋒槍顯然更有說服力。因此約克斯頓鎮(zhèn)也就有了基本的秩序,至少在這里不能隨便sharen,如果殺了人,那就要有正當(dāng)?shù)睦碛刹判小?/p>
警長認可的理由就是正當(dāng)?shù)睦碛伞?/p>
這一天,約克斯頓鎮(zhèn)來了個真正的大人物,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去鎮(zhèn)外迎接。沒資格去的人則在興奮地談?wù)撝@位大人物,盡管他們根本連大人物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這樣,也就沒人特別注意到進入小鎮(zhèn)的少年。
鎮(zhèn)上的屠夫同時經(jīng)營著惟一的旅店,在收了一根上等噴火蟻刀鋒后,他非常高興地給少年和女孩開了一個房間,還表示可以免費提供一頓晚餐。當(dāng)然,如果要低輻射的上等貨,一根噴火蟻刀鋒可還不夠。
少年讓女孩在房間里休息,便帶上余下的噴火蟻刀鋒出了旅店。聽說這東西在雜貨店可以賣出更好的價格。臨出門前,少年在房門上小心地布置了個不起眼的機關(guān)。
從屠夫已有些不自然的笑容里,少年已預(yù)感到可能會有麻煩,但他沒想到麻煩來得這么快。剛剛過了一個路口,少年就被兩個人攔住,從手中蠢蠢欲動的方頭木棒就可以知道他們不懷好意。
“嗨,小子!聽說你有噴火蟻刀鋒賣,我們頭兒想和你談?wù)?!?/p>
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這三個人拐進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再走進一間還算完整的大房子里。房中央大大咧咧地坐著個大漢,看樣子就是頭兒,后面三個人則有意無意地將門口堵住。
頭兒顯然對始終低垂著頭少年的態(tài)度感到很滿意:“小子!你可以叫我蝰蛇。聽說你那有噴火蟻刀鋒,很好,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了。這是給你的報酬!”
少年看著滾到腳邊的一條硬得象石頭的黑面包,慢慢彎下身拾了起來,同時將背上的三根噴火蟻刀鋒放在地上。這塊面包雖然夠硬夠久,可是輻射度并不算高,女孩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承受這種程序的輻射。
當(dāng)他站直身體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后的三個人并沒有讓開門口的意思,握著木棍的手明顯在用力。
蝰蛇也站了起來,從后腰上拔出一把手工自制的單管火藥短槍,獰笑著道:“你很上道又識時務(wù),本來做了這筆交易,就應(yīng)該放你條生路的??上婪驁笮耪f你還帶了個細皮的小妞,這就沒辦法了。其實我不是頭兒,只是老二,頭兒叫黑熊,現(xiàn)在大概正趴在那個小妞身上搞得正帶勁呢!沒辦法,頭兒的塊頭快追上變異人了,卻偏喜歡搞小孩。好了,小子,該送你上路了!希望我趕過去的時候,那小妞還沒斷氣!”
此時此刻,少年掩藏在繃帶下面的耳中,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滴音。那是他在房門上架著的金屬片被折斷摩擦發(fā)出的聲音,這種高達幾萬頻的音波根本不是普通人的耳朵能夠聽見的。
他霍然抬起頭,雖然面容深深掩藏在毛毯的陰影里,然而那惟一的左眼卻亮了起來,就象一團碧綠的火焰!
“你……”蝰蛇驚叫一聲,叫聲便嘎然而止,隨后房間里響起了火藥槍發(fā)出的巨大槍聲。槍聲將惟一一塊完好的玻璃也震得粉碎,隨即空氣里迅速彌漫起刺鼻的火藥味。
裹緊了黑色毛毯的少年仿如幽靈,出現(xiàn)在屠夫旅店的門口。
旅店那用木板胡亂釘成的門半開著,很遠就可以聞到里面透出來的濃濃血腥氣。旅店里,是非同尋常的寂靜,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正在抽泣。
少年在門口停了一停,才走進旅店,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連串的血跡。
屠夫就呆在少年的房間門口,雙眼瞪到了極限,極端的恐懼凝固在他臉上。他剩下的只有一顆腦袋,身體則不知去向。
房間的門虛掩著,血如泉水般不住從門下涌出,多得讓人心悸。
少年站在血中,肌膚上的感覺告訴他,血還很熱。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然后無言。
女孩抱膝坐在房間的中央,頭深深地藏在雙膝后面,正輕聲地抽泣著。那件總是裹在身上的黑色毛毯扔在了房間角落,粗木搭成的床也徹底塌了。女孩身上穿著一件做工粗糙卻是十分干凈的裙子,那些露在外面肌膚,不論是手臂還是半截小腿,都白晰柔嫩得讓人發(fā)狂。她雖然年紀還小,然而即使是放在舊時代,也有可能讓整個城市的男人變成野獸。
房間里已成地獄。
這里到處都散落著人的血肉和肢體,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有些鮮活的臟器甚至還在蠕動著,墻壁則被噴濺的鮮血徹底染成了黑紅。血仍在不住從肢體碎塊中涌出來,在地上積成了幾公分深的血洼。不知道屠夫的身體是不是在這里,也不知道哪塊肉屬于黑熊,更不清楚躺在這里的,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什么都被切碎了,然后混在一起。
女孩就這樣坐著,坐在血與肉構(gòu)成的地獄中央。
她那頭美麗的蒼灰色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好象一匹綢緞,發(fā)梢已浸沒在血水里。在女孩的身旁,一柄巨大的、刀身足有一米長的方刃斬骨刀正插在地上,刃鋒上遍布缺口,上面還掛著許多細碎的筋肉。只有在對付骨頭硬得快比得上巖石的狂暴鐵甲熊時,屠夫才會動用這把由不銹鋼鑄成的方刃斬骨刀。
聽到房門響動,女孩抬起頭來,便看到了少年。她立即展露出彩虹般的笑顏,在窗外透進的陽光照射下,眼角仍掛著的淚珠晶瑩閃耀,如同兩顆璀璨的鉆石。
少年嘆了口氣,小心地在滿地的肢體中找著落腳點,向女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