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跪著的,是形容枯槁的盧斌。堂上坐著的,是面無表情的徐京。
張居正站在一旁,看著堆積成小山的罪證,手都在微微發抖。
徐京沒有看那些卷宗,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在盧斌身上。
“萬民血書?”
徐京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重錘,砸在盧斌的心口。
“你再跟本官說一遍,那血,是哪來的?是萬民的,還是你盧家屠宰場里,豬的?”
盧斌身體劇烈一顫,整個人癱軟下去,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是豬血……是豬血……”他涕淚橫流,將一切和盤托出,“是我!都是我!是我偽造了血書!是我雇人沖擊縣衙!”
“為什么?”徐京的語氣依舊平淡。
“為了給俊兒報仇!”盧斌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怨毒與不甘,“那個田野!他就是個妖人!他害了俊兒!他是個瘋子!誰能想到一個瘋子……誰能想到……”
他后面的話,已經語無倫次。
徐京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將所有的碎片拼湊完整。
什么妖雷降世,什么瘋言瘋語,什么井中邪神……
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因為家族私怨,而精心策劃的、卑劣無比的構陷!
而他,堂堂欽天監觀星使,大周朝廷的利刃,竟然被一個地方豪強當成了借刀殺人的工具。
他被耍了。
被一個蠢貨,耍得團團轉。
羞惱與怒火在他的胸中翻騰,但更深處,卻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
那股寒意,來自田府后院。
那個從始至終,都在躺椅上“看戲”的年輕人。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還是說,這一切,包括盧家的瘋狂,包括自己的被愚弄,甚至包括那塊被“恰好”踹碎的御賜功德碑……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徐京便感到自己的后頸一陣發涼。
長安縣的天翻地覆,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田府后院的寧靜。
捕快們抓捕盧家家丁的喊殺聲順著風傳來,驚得樹上的鳥雀一陣撲騰。
田野躺在搖椅上,被吵得翻了個身,用手背蓋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