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經歷了切骨之痛,現在,她再也承受不了失去最后一個孩子!
程牧昀看到程夫人身后的程裕光,他也是滿臉的擔心。
可程牧昀怎么放得下許灼華?那火舌正貪婪地舔舐著窗欞,每一秒都可能將他的愛人卷入煉獄,他若此刻退縮,余生都將在悔恨中灼燒。
“娘。”他猛地轉頭看向程夫人,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眶里的淚光在火光中閃得刺目,“兒子不孝。”
程夫人聽到這四個字,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掐住,一口氣堵在胸口,連哭喊都發不出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沾濕了鬢角的碎發,平日里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發髻此刻散亂著,幾縷灰白發絲貼在臉頰上。
這位素來端莊自持的夫人,此刻臉上再無半分風韻,只剩下蝕骨的恐懼——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將失去這世上最后一個孩子。
“不要啊,牧昀!”積壓的情緒終于沖破喉嚨,程夫人的聲音凄厲得像被撕裂,“牧昀,娘求你了,不要進去!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也活不成了啊!”
話音未落,她竟“撲通”一聲跪在了滾燙的地面上,膝蓋砸在磚石上的悶響,讓周圍拎著水桶救火的人都齊齊頓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一幕攫住,火場的噼啪聲仿佛都在此刻靜止,只剩下程夫人壓抑的啜泣和程牧昀僵在原地的身影。
程牧昀站在火光前,熱浪像無數只手,一波接一波地拍在他臉上、身上,燙得皮膚發緊,連毛孔都在戰栗。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擂鼓般撞擊著肋骨,渾身的血液像是突然逆流,沖上頭頂又墜回丹田,每一根血管都漲得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他抬起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明明那扇燃燒的門就在眼前,腳下卻像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出去。
進一步,是母親肝腸寸斷的哭喊,是眼睜睜看著她痛不欲生。
退一步,是火海里生死未卜的愛人,是可能永遠無法再見的容顏。
烈焰在他身后映出扭曲的影子,身前是母親絕望的淚眼,程牧昀的喉結劇烈滾動著,終究是沒能發出一個字。
程牧昀的視線移向程裕光。
他顫抖著聲音:“爹,如果里面是娘,您會怎么做?”
程裕光的瞳孔皺縮,他知道了程牧昀的選擇。
程裕光和程夫人也是年少夫妻,恩愛三十余年,他定然不會讓程夫人陷入危險之中,如果大火之中是程夫人,程裕光一定會沖進去。
程夫人的哭喊還哽在喉嚨里,眼淚模糊了視線的瞬間,程牧昀已經猛地轉過身。
濕透的軍裝在火光中劃出一道深色的弧線,他沒有絲毫猶豫,大步沖進了那片翻涌的火海。
高大的身影剛踏入火場,便被洶涌的烈焰瞬間吞沒。
橘紅色的火苗像張貪婪的巨口,轉瞬就將他的輪廓啃噬得模糊不清,只余下一片晃動的火光,仿佛從未有人踏進去過。
“不要——!”程夫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癱倒在滾燙的地上。
這聲哭喊撕裂了夜空,帶著碎玻璃般的尖銳,卻穿不透那片熊熊燃燒的火墻。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指尖卻只撈到一把灼熱的空氣,最后重重砸在地上,指甲摳進磚縫里,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只剩下絕望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滾出來,混著火場的噼啪聲,格外悲涼。
程裕光緊緊抱住程夫人,任憑程夫人如何掙扎都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