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謀之跟女兒說完話,也走進來問道:“賢婿,你在四川攤子鋪得那么大,有沒有想好該怎么搞?”
周赫煊說:“我覺得,應該主打房地產(chǎn)和民用商品制造。房地產(chǎn)方面分高中低三檔,高檔為花園洋房,賣給達官貴人;中檔為普通公寓,賣給或租給中產(chǎn)階級和知識分子;低檔為廉租房,租給社會底層人士和難民……”
還沒等周赫煊說完,張謀之就插話打斷:“你修那么多房子,賣得出去嗎?我發(fā)現(xiàn)好些地皮都跑到荒郊野外了,連公路都沒修通,這樣的房子會有人租買?”
“現(xiàn)在沒有,很快就有了,”周赫煊解釋說,“最遲年底就要打仗,東邊、北邊和南邊都守不住,四川必然屬于大后方,到時很可能中央政府都要搬過來。”
“真的?”
張謀之和兩個兒子齊聲驚呼。
張遠北和張遠模的驚訝,在于中日開戰(zhàn),在于國家危亡,年輕人總是有太多家國情懷。
張謀之的關注點則不同,他更多是從商業(yè)角度考慮,周赫煊的話讓他看到無限商機。至于國家危難、救亡圖存,自有當官兒的頂著,張謀之到時候最多捐點錢。
周赫煊點頭道:“應該錯不了,日本人就快動手了。”
張氏兄弟還想再問,張謀之已經(jīng)搶著說話了,他摩拳擦掌道:“如果真如賢婿所言,那完全可以大干一場。商場如戰(zhàn)場,咱們丑話說在前面,我張家肯定全力配合,但股份必須事先分清楚,避免以后鬧得不愉快。”
“我也是這么想的,”周赫煊笑道,“而且我要提醒一句,房地產(chǎn)生意,可以狠賺富商高官的錢,但其余必須服務于民生。普通公寓的房租,不能收得太貴,能賺點就可以了,畢竟拋家舍業(yè)都不容易。至于廉租房,完全是賠本買賣,只提供給生活極度困難的戰(zhàn)爭難民。”
“哪有這樣做生意的?咱們又不是辦善堂!”張謀之立即表達不滿。
張遠北沒有發(fā)表意見,從商人的角度而言,他認為父親說得對,但從中國人的角度而言,他又認為姐夫才是正確的。
張遠模卻不管那么許多,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姐夫,拍掌說:“姐夫的境界就是高,不愧為國際大學者。姐夫,廉租房的資格設定和審核標準,你就交給我來弄吧。我們可以劃出一條貧困線,以地方物價和個人收入的百分比為基數(shù),這個標準是浮動的,還可以加入孕婦、老人、幼童、殘疾等參數(shù)。而且,每過一年需要重新審核資格,發(fā)現(xiàn)弄虛作假的,一律登報譴責,并拒絕他們租賃購買公司的所有房產(chǎn)。”
“很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五弟了。”周赫煊笑道。
書呆子并非真傻,也不一定情商低。像張遠模這種拿了三學士一碩士的高材生,怎么可能是傻瓜?
普通人覺得高材生很傻,是因為雙方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比如迎來送往、逢場作戲,高材生不是不懂,而是不屑和排斥,所以就被普遍認為情商低,好像不會跟人打交道一樣。
但真正遇到他們關注的事情,高材生肯定能做出成績,往往還能碾壓普通人。
當然,由于社會經(jīng)驗的不足,周赫煊還必須給張遠模配備助手,否則這位五舅子多半要被鉆空子的騙得團團轉(zhuǎn)。
見兒子跟女婿討論得起勁,張謀之只能連連苦笑,他很想罵周赫煊是傻子,但心中又不自覺的產(chǎn)生欽佩敬重之情。
面對一個可以扔出1000多萬大洋救災的傻女婿,張謀之還能說些什么?
仔細想了想,張謀之決定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工廠方面呢?”
周赫煊道:“我們在四川,已經(jīng)有了一個搪瓷廠,幾個月前我又入股了一個油墨油漆廠。我覺得吧,還該開一間被服廠、鞋帽廠、造紙廠、印刷廠、火柴廠、香煙廠、肥皂廠……林林總總,反正是民用商品就對了,到時候根本不愁銷量,還能緩解戰(zhàn)時大后方的物資短缺。”
“真要打仗了?”張謀之再次確認,周赫煊的計劃投資太大,他一時間難以下定決心。
周赫煊點頭說:“真要打仗。”
聯(lián)想到女婿一向以來的料事如神,張謀之躊躇片刻,咬牙道:“我干了!”
周赫煊笑道:“我們搞這么多民用工廠,到時肯定競爭激烈,可以拉幾個權貴入伙,比如宋美齡什么的。當然,這個暫時不及,得先把局面打開。”
“我明白,”張謀之點頭說,“就是人手不夠,攤子太大忙不過來。”
周赫煊說:“我在華北辦的希望小學,年齡大的畢業(yè)生已經(jīng)十七八歲了。他們很多中途輟學,在各個工廠做事,我可以聯(lián)系校長們招人,這些人屬于基礎骨干員工,純勞力者在四川本地招募。至于更高級的人才,可以到大學去挖人,用我的名義寄出邀請信。但商業(yè)管理人才,就必須岳父你來負責把關了。”
張謀之說:“這個交給我。咱們先把要開什么廠確定,再招募技術人才,然后去美國采購機器設備。來說說投資入股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