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告誡家人一番,又對周赫煊說:“明誠啊,我對晚清思想界破壞巨大,而建設甚微,堪稱罪人。跟我的老師康有為比起來,他太有成見,而我太沒有成見。我們兩個,應對時局是這樣,治學也是這樣。他抱著保皇維新的思想不變,我則時時彷徨求索,思想不停變換,皆不可取也,對國家、對民族也無甚貢獻。你是思想界的大才,當引導國民走上正確道路,切不可學我瞻前顧后、搖擺不定,中國的出路就靠你們這代人了。”
周赫煊鼻子有些發(fā)酸,點頭道:“赫煊謹記于心!”
梁啟超笑了笑,瞳孔逐漸渙散,再無生命的征兆。
“先生走好。”周赫煊伸手按住梁啟超的額頭,輕輕拂下,把他的眼皮闔上。
病房中的梁家人已經(jīng)哭做一團,王國維推門而入,見狀呆立當場,手中探病的禮物也掉到地上。
說來就是這么奇妙,歷史上王國維zisha,是梁啟超幫忙主持的葬禮。而受到周赫煊穿越的影響,卻變成了王國維送梁啟超離世。
周赫煊嘆息著走出病房,長吸一口新鮮空氣,情緒稍微有所緩和。
王國維搖搖頭,轉身走到周赫煊旁邊,問道:“明誠,任公有什么遺言?”
周赫煊道:“他說自己沒有主見,對中國破壞太大,而貢獻太少,讓我要堅定思想信念,切忌搖擺不定。”
王國維回頭看看病房里的情況,嘆氣道:“我們還是幫忙籌備追悼會和葬禮吧。”
如今梁夫人已經(jīng)哭得死去活來,除了梁思成以外,幾個在中國的子女都還未成年,確實需要朋友來幫忙料理后事。
當天晚上,王國維負責召集眾人,于第二天成立“治喪委員會”。由王國維擔任會長,給梁啟超生前好友寫信發(fā)出邀請,周赫煊則負責具體事務,安排追悼會和葬禮事宜。
至于梁思成、林徽因夫婦,負責為父親設計墓園。
做為晚清民國時代叱咤風云的思想家、政治家,梁啟超的葬禮顯得頗為寒酸。國民政府沒有任何表示,只有一些生前好友來送行,上海、北平兩地的朋友舉行了公祭儀式,多家報紙也有相應報道。
前來吊唁、送行者雖多,但并無權貴階層,基本上屬于文化界人士,有錢玄同、胡適、丁文江、熊希齡、朱希祖、熊佛西、馀上沅、楊洪烈、吳其昌等人,各大學會、機構也有派代表到場。
或許,對于如今中國的政界而言,梁啟超是真的過時了。沒權沒勢,他的死活誰在乎啊?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半年后孫中山的葬禮——孫文遺體此時尚在北平香山碧云寺內(nèi)。靈車從中央黨部出發(fā),至陵墓有20余里,沿途百姓脫帽肅立,觀禮者人數(shù)在50萬以上。
周赫煊看著棺槨入土,忍不住感嘆道:“一個時代結束了。”
“是啊,一個時代結束了。”專程從上海趕來的胡適悵然道。
袁世凱死了,孫中山死了,康有為死了,梁啟超也死了,晚清那個風云激蕩的時代徹底結束。而隨著北伐的勝利,中國迎來了新的時代,可惜這個新時代似乎并不太光明。
陳德征做為上海黨部代表,隨后在國黨三全大會上提議:“凡經(jīng)省黨部及特別市黨部書面證明為反(和諧)革命分子者,法院或其他法定受理機關應以反(和諧)革命論處。如不服,得上訴。唯上級法院或其他上級法定受理機關,如得中央黨部之書面證明,即當駁斥之。”
也即是說,只要國黨黨部認定你有罪,那么你上訴都沒用,法院什么的形同擺設。
獨裁的腳步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