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老太古碼頭。
魯迅提著箱子走下輪船,遠遠看到林語堂在沖他招手。
“豫才,可算等到你了。”林語堂高興地迎上去。
魯迅抬袖擦了擦汗,抱怨道:“廈門的天氣好熱,這才早晨,就熱得我背心全是汗?!?/p>
“多住幾天就習慣了,”林語堂笑道,“走,我?guī)闳W校?!?/p>
林語堂和魯迅是多年好友,如今還未鬧翻,魯迅就是被林語堂推薦來廈門大學的。
兩人在碼頭上步行十多分鐘,前方??恐苊苈槁榈男◆?。林語堂率先登上小船,回頭對魯迅說:“上來吧,小心落腳?!?/p>
魯迅從小坐慣了烏篷船,非常輕松穩(wěn)定地踏上舢板,好奇問:“怎么坐這個,廈門大學不是在城里嗎?”
“在海邊上。”林語堂解釋道。
船家麻利地操船起航,行不多久,隱約能看到一片荒灘,以及荒灘之上的一排洋房。魯迅有種被坑了的感覺,問道:“這就是廈門大學?”
林語堂笑道:“教員宿舍還未建好,學校安排你暫住國學院的陳列室所。是三樓,很適合眺望風景,遠遠可以看到鼓浪嶼。”
廈門大學自創(chuàng)立已經(jīng)有七年時間,但在五年前才正式開校。教學樓和宿舍都還在陸陸續(xù)續(xù)建設當中,如今學生放假,學校里讀書聲全無,儼然一個與世隔絕的大工地。
魯迅跟隨林語堂來到國學院陳列室,床鋪這些早已準備好,他放下行李感覺有些氣悶,便來到窗前極目遠眺。
此時的鼓浪嶼已經(jīng)淪為萬國公地,島上到處是西洋風格建筑,只有鄭成功遺跡還能找尋見一絲中國的存在。魯迅看得憋悶無比,他對這里的印象非常不好,這種不好的印象促使他四個月后便離開廈門。
林語堂走過來說:“圖書館和閱報室一直開放著,里面還有些沒離校的師生,你可以去跟他們接觸接觸?!?/p>
“也好。”
魯迅又看了眼鼓浪嶼的公共租界,轉(zhuǎn)身跟隨林語堂去閱報室。
兩人放緩腳步推門而入,本以為安靜的閱報室,此刻居然有人在大聲說著什么。只見一個學生站在桌子上,捧著報紙激情洋溢的朗誦:“……我有一個夢想。夢想有一天。中國的每一個省份、每一個州縣和每一個鄉(xiāng)村,都將變成高樓林立、工廠遍地的文明世界……我們自由了,我們強大了,我們富裕了,我們不再承擔戰(zhàn)爭之苦,我們不再承受貧窮之厄。我們的孩子,可以坐在明亮的學堂里,學習最先進的文化知識;我們的子孫,可以跟洋人談笑共飲,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我們的國家,不再是被人嘲笑的對象,不用再簽署屈辱的合約。任何一個海外的華人,都可以挺直腰桿,大聲地高呼:我是中國人!我有一個夢想……”
十幾個學生聚在一起,仰頭看著那個朗誦的同學,眼眶里含著盈盈淚花。
《我有一個夢想》的感染力太強了,只要是良心尚存的中國人,都必然為之動容,因為它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魯迅只聽到后半段,驚訝地問:“這是誰寫的文章?”
林語堂走過去問了幾句,很快從報架上取來一份《申報》,遞給魯迅說:“是周赫煊在火車上的演講。”
“呵呵,《申報》也刊登愛國文章?”魯迅不屑地笑道。他是從不訂閱《申報》的,并非這份報紙在北平買不到,而是他覺得《申報》太市儈了。
《申報》走的是商業(yè)化路線,報紙頁數(shù)不斷增加,拿到手里厚厚的一疊。而且加量不加價,每份只賣3分錢,遠低于《新聞報》的3分6厘,老百姓覺得特實惠。其實新聞內(nèi)容并未增多,因為大量版面都印著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