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順語氣急促,充滿了委屈和不平:“王主任,您是不知道,就在前兩天,哦,中院的柱子打算扶著老太太去軋鋼廠看五一匯演,這老太太當時就不肯。”
他演技精湛,眉頭緊鎖,一臉的后怕和痛心,”她非嚷嚷著自己能行,腿腳靈便得很,還當著街坊鄰居的面,拍著胸脯說:以后啊,她自己的事兒自己干,絕不給院里革命群眾添麻煩,要做個自食其力,不給組織拖后腿的積極分子。”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像在學老太太的語氣:“哎喲,那話說得可響了,還說她兒子是烈士,不能給英烈抹黑,死活不讓我們照顧,說要是我們去看她,反倒成了看不起她,要把我們趕出來呢。”他嘆了口氣,兩手一攤,演技爐火純青,順便直接給老太太在王主任面前插個釘子,只有沒有說,重要嗎?他是認證,傻柱也是,說老太太說了就是說了。就算否認王主任就會信?
”我們當時…我們尋思著,老太太雖然孤寡,但一輩子要強,咱也不能上趕著違背老人意愿,寒了老人的革命積極性不是?就一直…一直遵著她老人的意思…沒敢來打擾…”
蘇長順的聲音充滿了懊悔和自責:“誰曾想…誰曾想她老人家…誒呀!她這是把什么事兒都自己硬扛著啊,她這哪里是不給人添麻煩,她這是差點把自己扛沒了呀!”
這番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懵了所有人。
王主任也愣住了。這…這套話術新鮮,直接把見死不救的責任,巧妙地轉嫁到了老太太自己逞強和撒謊上,還扣了個革命老積極的帽子,聽著合情合理,無懈可擊,因為尊重老人意愿,導致疏忽,這性質可就輕得多了。
王主任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她還在思考這老太太什么時候有個烈士兒子?街道辦怎么不知道?而她身后的陳桂花,更是瞠目結舌,她從沒聽過聾老太太說過什么絕不給群眾添麻煩的豪言壯語,她知道蘇長順在胡扯,可她一個字也不敢往外蹦,她敢質疑?那就是坐實了她天天跟老太太混在一起,知道老太太不行還不報告,她的處境更慘。
蘇長順根本不看別人,臉上那股痛心疾首演得絲絲入扣,他猛地一跺腳:“嗨,現在還說這干嘛,人要緊。”
他立刻切換成雷厲風行模式,指揮若定:“李干事,小張干事,麻煩你們,趕緊搭把手,先把老太太抬醫院去,請大夫救命要緊。”
”陳嬸子,勞駕您拿個盆打點溫水,給老太太稍微擦把臉。”
”街坊們,都散散,散散,別擠在這兒影響空氣!”
三言兩語,瞬間掌控了場面。
王主任看著蘇長順那誠懇焦急,指揮若定的樣子,又看看炕上氣息奄奄,仿佛在無聲默認這一切的老太太,心里那口氣噎在了半道。她知道蘇長順絕對耍了滑頭,可這滑頭…滑得漂亮,滑得讓她抓不住把柄,反而彰顯了他臨危不亂,組織有力的一面。
她只能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憋悶,揮手示意干事按蘇長順的指揮行事:“動作快點,先送醫院要緊。”
陳桂花如夢初醒,立刻去打水。
門口擠著的鄰居,被蘇長順這通有理有據外加緊急救援的組合拳徹底弄暈了,下意識地聽從指揮,紛紛散開些地方。
在沒人注意的角度,當兩個干事小心地將渾身散發著惡臭,像破麻袋一樣幾乎沒什么分量的聾老太太從炕上抬起時,老太太緊閉的眼皮極其微弱地顫抖了一下。
蘇長順冷漠地站在門口,她那套假死真栽贓的毒計,被他用一席顛倒黑白的革命積極分子遺孤宣言給硬生生攪碎了。活該。蘇長順心里冷冷吐出兩個字,至于醒來,老太太再找王主任哭訴,王主任就相信了?那個烈士子女的話,王主任肯定在心里有了疙瘩,回頭必定要查檔案,對老太太的話能信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