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哀鴿。”
“可惜了,這種鳥在詩歌中一直拿來比喻愛情。”她抿了抿嘴,想起葉春彥的話,覺得不是好兆頭。果然他們走過一陣,見到一個樹上筑著巢,有幼鳥在叫。剛才打死了覓食的成鳥,它們也活不長了。
“是我不好,讓它家破人亡了。”她喃喃自語。
除卻殺死的那只哀鴿外,他們一無所獲。杜秋煩躁的心情更甚。回程的路上,導獵走在前面,遠遠就看見河邊的人影,回頭問道:“您丈夫怎么和您分開過來的?”
“什么?”
她定睛一看,葉春彥確實等在河邊。他能找來倒也不意外,房車就停在外面。本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大不了再吵上一架,但他開口便是,“別再鬧了,快回去。你爸不行了。”
結婚一個月看著像狗,結婚半年看著像豬,結婚一年豬狗不如
回國的飛機上,杜秋恍惚不定。她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半的她冷酷想著后續對策。遺書什么去拿,律師該找哪一個,要是財產分配不利于她該怎么處理,消息什么可以公布。
另一半的她不知所措。偌大的一個世界,每天都有人死,終于輪到她身邊。如果上次就是最后一面,是不是后悔說了太多重話?
葉春彥說,消息全封鎖著,公司和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到他出發時,杜守拙還在醫院搶救,還沒有恢復意識。初步診斷是腦梗,這個年紀也不適合動手術了。姨母正陪著,她沒有再聯系他。或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原本她還心存僥幸,上次見面還好端端的。葉春彥可能是有意詐她。可回到家里,人去樓空,連姨母都不在。問了傭人,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姨母昨天領著杜守拙去醫院了,現在還沒回來。
只能做最壞的打算,先去房間里收拾幾件衣服,收殮要穿自己的衣服。她準備安排人打電話把保險箱撬開。遺囑在里面。
在臥室找證件時,她看到書桌的信,都是杜守拙以前寫給她的。之前從沒看過,現在拆開了匆忙一看,原來都是一些他對公司的管理總結,事無巨細寫了許多,從人事安排,財務管理,到應該和哪些人打好交道。誰和誰又曾經欠過他人情,可以拿來用。
雖說是為了公司,但也是有利于她。禁不住一陣心軟,她也猶豫起來。是不是對夏文卿太過分了?如果這次父親能轉危為安,或許該放他一馬?
找出幾件父親常穿的舊衣服,最上面一件棕色的還是她當初為他買的。這么多年過去,都穿舊了,倒還留著。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淚滴在衣服上。有人從后面拍了拍她,杜守拙問道:“你在哭什么啊?”
杜秋大驚失色,道:“你不是在醫院動手術,快不行?”
“是在醫院,去處理我前列腺的毛病,做了個微創。誰和你說我不行了?”
兩個齊齊看向葉春彥,他笑瞇瞇地歪著頭,道:“你嚇唬我一次,我嚇唬你一次,很公平啊。”
杜秋氣得破口大罵,道:“葉春彥,你這個該死的騙子。王八蛋!”
“沒錯。可你不是說和你爸恩斷義絕了,他死了都不難過啊。看著不像啊。”
“關你屁事啊。”
這一吵,杜守拙倒是弄清原委了。女兒還是記掛著他的,他原本就有許多話找不到由頭說,便抓緊機會道:“我本來想真心和你道歉,但是后來想想算了。因為你不會接受,而且這么輕飄飄一句話說出來,好像什么事都過去了,也沒那么簡單。我想做點更有誠意的事,公司的股權我想再轉給你一半,這樣你做事的時候也能放的開些。”
杜秋卻不信他的悔改,只當是兩個人串通起來騙他。羞憤交加,扭頭就走。葉春彥去攔,一下竟沒攔住。氣急之下,她惡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原本就站在樓梯邊緣,一失足竟然滾了下去。
宛若昨日重現。她猛地想起,當年也是這么把夏文卿推了樓。他滿臉是血地望著她,卻沒聲張。想來他確實更寬容些。葉春彥倒比夏文卿更好些,只滾了幾級臺階,就自己撐著爬了起來。
“沒事沒事。”他擺擺手,不要人攙扶,往旁邊走了幾步,就直直栽倒下去。
之后的時間像是熬得太稠的粥,凝固的,沒有分寸的,杜秋六神無主坐在床邊,看了眼時間,原來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了。從葉春彥暈倒開始,叫人,送醫院,做診斷,回家,她完全沒有一絲實感。
摔下去的一下倒沒事,沒有腦震蕩。主要是他一直在發燒。醫生說是傷口感染,他之前手上的傷口沒處理,幾次浸水,休息又差,加上不吃東西低血糖,終于熬不住了。清了創,打了抗生素,重新包扎過就沒事了。可她還是不放心,醫生就說晚上不退燒再過來。
不用住院,杜秋守在客廳里等他醒。一直到凌晨三點,杜時青勸她先去歇著,道:“公司的事總要你去處理啊。”
杜秋苦笑道:“哪有這么多事啊,公司不過是個機器,按一下開關,自己會動的。換了誰都一樣。”她招呼妹妹坐在身邊,道:“我老了嗎,時青?你覺得我老了嗎?”
“怎么會呢,姐?你現在是最好的年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