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便明白所謂好人的描述,不過是一番甜蜜的鬼話連篇,男職員們也就暫時中止了做夢的心。
杜秋也不過是面上謙虛,骨子里得意洋洋的很,有個女中層自以為已婚婦女能拉家常,把自己婆家娘家近十口人的矛盾,和夫妻間的零零碎碎的瑣事,都說來給她聽。語氣是略帶抱怨的炫耀。
杜秋面無表情道:“這私事別在公司說,又不是菜市場。”
這還是客氣的,一扭身,她索性罵道:“隨隨便便找個男人,湊合著過日子。下班回家不忘記做飯,周末休息不忘記拖地。男人在沙發上玩手機,肚子挺著,脖子縮著,自己一面罵一面干活,到外面逢人還要夸兩句。
咬碎牙了往肚子里咽,還拍拍自己肩膀,說這叫煙火氣。”
“看到別人找愛情,還要說別信那種假的,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別眼高手低的。她怎么想的,拿我和她比?自己把自己看得這么低,拉上我做什么?她管雞毛蒜皮叫現實,我管這叫下賤。什么東西,敢和我的愛人放在一起比?”
姜憶對此并不關心,他雖然睡得少,還不至于白日發大夢。他的全盤注意都在夏文卿身上。周長盛偷偷回來的事,杜秋并不知道,一樣風平浪靜到現在。好像是他多慮了,不過是很平常的一件小事,找個借口,上班溜號,回總部看看老同事敘舊。
可看夏文卿的態度,事情又不像是那么簡單。他已經好幾次給過姜憶暗示,說有事可以來找他幫忙。他也沒過明確的回應,多少有些亂,除了工作外,另一頭確實還系在姜媛媛身上。她近來總是咳嗽,臉色并不好,問她只說是感冒。
他道:“就算是感冒,也不是小事,可以的話你也別開車回去了,讓你家里人來接。”
姜媛媛自然拒絕,說了幾番客套話,“車也不能一直停在公司,不方便。我先生也忙,估計抽不時間來。”
姜憶順勢道:“那我開車送你吧,我是有駕照的,只是沒車。”
這次她沒有推辭,確實是咳得厲害了。姜媛媛坐在副駕駛上,姜憶不時偷瞄她,卻一路無話。他生怕太生疏的對話會打破一些單純的幻想。他們這樣從外人來看多像一對夫妻,最少也是男女朋友。面上沒有表情,興許是小小拌了嘴,等過兩天,吃一頓飯,說兩個笑話逗趣,又能雨過天晴了。
他的想象只持續到姜媛媛家門口,她家的車位上已經停著一輛車。她丈夫從樓上看到,出來接她。他是極庸常的一個男人,略有些駝背,肚子也挺出來些。是世上千萬面目模糊的已婚男人中的一個。他與姜憶握了握手,又道:“麻煩你了,我一會兒送你去地鐵站吧。”他轉頭又對姜媛媛道:“你下次別麻煩你同事了,和我說一聲,我看看能不能來接你。要么你等在地鐵站也行。”
姜憶道:“不麻煩了,我自己叫出租車回去。”他走出一段路,回頭看到他們并肩上樓去。因為極厭棄這個男人,他連帶著對姜媛媛多了幾分輕蔑。她簡直像在識人的眼光上有先天的殘疾。
他們婚后的頭幾個月完全是蜜月的延續。有太多的事值得忙碌,有太多的喜悅亟待探索。布置新房,挑家具,選保姆,回賀禮,給湯君換學校,準備面試,打點關系。一切有驚無險過去了,原本杜秋還計劃給學校慈善會上捐六十萬換入學資格,沒想到湯君在面試時表現的很好,拉了琴,又背了一首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這首詩杜秋也會背。我能否將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可愛溫婉。一切都是恰合時宜,八月的酷暑來得兇猛,又恰如人的無端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