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沒什么錢,又總是隨意地花銷,于是更窮。他經(jīng)手的兩套房子,都有人說賣得太便宜了。這樣的做派注定他不是能把人情掂在手里估價的人,但顯然杜秋很精于此道。她的慷慨花銷自然是好意,但他卻不能全憑好意收下。
若是單純?yōu)榱藧矍榈臍g愉,他們并不用結(jié)婚。但杜秋近來卻是愈發(fā)嚴肅地對待他們的關(guān)系?;蛟S她想要一個孩子。哪怕不是親生的孩子,能暫且應(yīng)付她父親也好。
杜秋第二天去公司開會,葉春彥本想在湯君上學(xué)的路上,找個由頭問她,可走了半截路,總是開不了口。等最后一個紅綠燈時,湯君拽了拽他的衣角,主動道:“爸爸,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昨天不該要姐姐的東西?!?/p>
葉春彥苦笑了一下,道:“不,我在生自己的氣。我之前沒想把你牽扯進這些事里。但我現(xiàn)在想,會不會是我太武斷了,沒有問過你的意見。你坦白和我說,她昨天送了那塊寶石,你高興嗎?”
“高興的?!?/p>
“那這段時間我們住在這里,你高興嗎?”
“高興的?!?/p>
“那是不是比之前都要高興?”
“說不清楚,但我睡的比以前好很多了,這里的人也很好,不會找我說奇奇怪怪的話?!?/p>
“我明白了,是我的錯。我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你了,你只是個孩子,給你提供最好的條件本來就是我的責(zé)任。那你喜歡杜秋嗎?我是說,要是我和她結(jié)婚,你會高興嗎?”
“會的,因為你和她在一起也很開心,你笑的時候比以前多了好多?!?/p>
葉春彥又笑了一下,但稱不上有多少喜悅的滋味。學(xué)校到了,湯君看見同班同學(xué)走在前面,很潦草說了再見,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拍她肩膀,說說笑笑著走遠了。她到底還是個孩子,越是想把握成年人生活里的暗流,越是流露出童稚的底色。而這畢竟不是當(dāng)女兒的義務(wù),是做父親的責(zé)任,葉春彥不得不多為她考慮。
有片刻,他作為父親的私心占了上風(fēng)。杜秋沒有孩子,杜守拙很喜歡湯君,一旦他們結(jié)婚,她在名義上就是杜家唯一的孩子。哪怕將來再有變化,她也享受了更好的教育,更開闊的人生。
要是他真的拒絕了杜秋,會不會將來有一天,湯君要怨恨他的自命清高。
回到家里,湯雯的照片依舊擺在臥室里。杜秋每天夜里都看見,不聲響,但未必是不抵觸。正方形的玻璃片,壓著永遠年輕的一張笑臉。這曾是他們間的耶利哥之墻,愛情的河也淌不過時間的溝壑。但愧疚的心又更無往不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