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孝說患了咳嗽,怕傳染,就不回家吃飯了。這要換了往日,他繼母也不會當真,可這天下午她正好得了些空,便驅車去看望了他一趟。
進了臥室,他果然躺在床上,形容慘淡,好像又瘦了些。她關切道:“飯吃了嗎?沒有的話,我給你叫兩個菜。”
林懷孝笑著搖搖頭,“吃過了,不麻煩。你愿意的話,陪我坐一會兒就好。”
她依言坐下,卻無事可做。與他四目相對,又徒增尷尬。聊什么話題都不對,說花開得好,就花謝的時候。說今天天氣好,明年就未必能看到。
倒是林懷孝先開口,道:“你今天戴了xiong針,挺好看的。”他一指她前xiong的櫻桃琺瑯xiong針,笑了笑。
“是嘛,你還是第一個說這個好的。你爸說太幼稚。”
“你是該打扮得年輕些,本來年紀就不大。不用為了迎合我爸,弄得老氣橫秋。”
繼母輕輕搖了搖頭,不聲響。按輩份,他們是母子。按年齡,又能當姐弟。說際遇,似乎又成了仇人。她問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其實你爸媽離婚的時候,我和你爸還不熟,這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
“我知道,沒有你,他們也會離婚的。”
“你弟弟很多時候也不是故意要和你對著干,你也別生他的氣,身體最要緊。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他不是和你一起長大的,那幾年你都在外面讀書。等你回來以后,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了。也不是不拿你當哥哥,就是有點別扭。”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獨生子,我明白的,過幾年他就真的是了。這樣也好。”他垂下眼,有少見的片刻溫柔,輕聲道:“你不用再解釋什么了。沒事的,誰都一樣,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我明白的。我得病之后,脾氣越來越壞,總是沒道理和你發火。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感情都消磨光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或許等我死了,你們會記得我一些好的時候。”
他咳嗽了幾聲,坐直上身,又擺出了慣常的倦怠面容,不耐煩道:“好了,你走吧,也不用沒話找話了。”
繼母回去,倒還記掛著他的病。第二天她有事忙,特意讓兒子帶個禮盒上門去探病。他到了,林懷孝不在家,家里打掃衛生的阿姨倒在,問她林懷孝的去向,她只說他去外面見朋友了。
他也沒放在心上,打了林懷孝一個電話無人接聽,他也就留了個條消息,把禮盒放在桌上,便回去了。再想起這件事,已經是第二天上午,林懷孝回了他的消息,說東西收到了,咳嗽還是不見好,這幾天最好沒事別來走動。
他自然回復好,又和父母說了這事,就即刻把這樁小事忘卻了。又過了三天,繼母去探望,發現還是那個阿姨,還是那套說辭,還是無人接聽的電話。她不由得起了疑心,再一番追問,才知道這話是林懷孝教她說的,人已經有四天沒回來了。她立刻去翻房子里抽屜,全是空的。她依稀明白了什么,卻又不敢往深處想,只能立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