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要叫消防員的,書上說的,有人卡住要立刻打電話叫消防員,不要自己胡來。”她一本正經(jīng)就要打電話,葉春彥立刻攔住她。杜秋也在洗手間里大喊,“別叫消防員,就叫你爸來。”
“我爸不行的,他上次修空調(diào)也沒修好。不要緊的,阿姨,你別怕,消防員很快就能把你救出去。”
左右為難,葉春彥無奈,一手抓著女兒,一手拎著工具箱,氣勢洶洶殺進洗手間,從里面鎖上門。浴室門上有縫隙,他把浴巾和衣服從縫里丟進去。杜秋胡亂披著,但她頭發(fā)是shi的,只能用浴巾裹著頭,剩下的垂在肩上,活像是個西藏喇嘛。
湯君在旁看著,倒覺出些可乘之機來,“我現(xiàn)在不出門,上課要遲到了。爸爸,我今天可以請假嗎?”
葉春彥隔著玻璃與杜秋四目相對,苦笑道:“就今天上午可以,我和老師說,你生病了,上午去醫(yī)院看病。不準說出去。”湯君和他拉勾保證,就蹦蹦跳跳出去睡回籠覺了。
杜秋等她走后,道:“你不應(yīng)該這樣和小孩子談條件,影響不好。”
“那我不管你,等半個小時再過來。”他翻著白眼看她,似笑非笑道:“別向我傳授教育經(jīng)驗。你妹妹我認識的,她就是你教育出來的。”
“這是兩回事。”浴室里有個塑料板凳,是葉春彥給女兒洗頭時用的。杜秋站累了,就坐在板凳上,支著腿。她是個平時沒血色的人,熱氣一蒸,倒是從xiong口一路粉到腳背。遮得若隱若現(xiàn),他也不去看她,只是忙著松底下的螺絲。
“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們的關(guān)系公開啊?”
“難道你想嗎?”他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我們這算什么呢?地下情都不是,林懷孝還活著呢。道德上,我們問心無愧。可是觀念上,我們?nèi)菃栴}。”
“要是他不在呢。我是說,要是他走了,或者那什么呢。”
“到時候再說吧,反正你也不可能和我結(jié)婚。”
“為什么?”
葉春彥笑道:“你說呢?這算什么,單身富婆,重金求子。我是有孩子的,你爸也不可能同意。就算急著結(jié)婚,你可選的對象也很多,不差我一個。”
杜秋淡淡道:“并不多。我喜歡的人,很少。”
他們同一時間站起身,玻璃門上凝著水汽,細細碎碎隔膜著,很不真切。葉春彥錯開目光,道:“你把衣服裹裹嚴實,躲到角落里去。我把門卸下來,理論上玻璃不會碎,但很多事難說。你最好背朝外面,護著頭。”
“玻璃要是碎了,那你怎么辦?”
“我運氣比你好,去醫(yī)院也比你容易。”
他張開手臂,單邊攬住門,往自己面前壓,另一手飛快擰螺絲。玻璃上的水珠震下來不少,水珠里倒映著小小的人臉,許多微型的世界在他們中間紛紛墜落。杜秋轉(zhuǎn)過身去,頭朝下,盯著自己的腳趾。俗氣的紅色塑料拖鞋。
“哇!”葉春彥突然叫出聲。
她神經(jīng)緊繃著,也嚇得叫了一聲,立刻覺出不對勁。轉(zhuǎn)過身,玻璃門已經(jīng)拆下來,擱在墻邊。葉春彥則笑開了,拍拍她肩膀道:“沒事了。快去把頭發(fā)吹干,小心感冒。”
有驚無險折騰了一圈,杜秋坐回餐桌前吃燒麥,覺得格外可口,又忍不住感嘆道:“你這房子真夠破的。”
葉春彥苦笑道:“沒辦法,老小區(qū)了。以前的那套婚房為了給湯雯治病也賣了。”
“結(jié)婚前你住在哪里?”
“教師公寓那邊,我媽給我的那套房子。不過湯雯那時候覺得開店劃算,就賣了大概三百萬,付了新房首付剩下的錢開店。”
杜秋讓這虧本生意嚇得目瞪口呆,“你知道現(xiàn)在漲到多少了嗎?”
他懶洋洋道:“好像七八百萬了吧,我具體也沒問。”
“按你的聰明勁,你就沒想過這房子賣虧了?”
“肯定虧了啊,那時候就覺得虧了。不過無所謂,之前沒小孩,覺得錢夠用就行了。而且為那套房子,我媽找來上戶口的男人都來鬧過幾次,鬧到葬禮上。賣了就賣了吧。我小時候那里也不熱鬧,斜對面以前還是殯儀館,還挺嚇人的,后來又著火,也不吉利。”
“你是不會算數(shù)學(xué),還是對錢沒概念?我都不會對這些錢沒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