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的轉角后,書房里那份被強行壓抑的緊繃感,終于斷裂了。
一聲,來自梁頤充滿了滿意與玩味低沉的輕笑,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顯得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刺耳。
“砰!”
一只價值不菲的水晶杯,被笪其兆狠狠地砸在了厚重的波斯地毯上。琥珀色的酒液像凝固的血,在地毯上,洇開一團丑陋的印記。
他那張永遠冷靜、儒雅的面具,在這一刻,終于出現了裂痕。他的xiong口因為壓抑的暴怒,而劇烈地起伏著,金絲眼鏡下的那雙眼睛,燃燒著幾乎要將一切都焚毀屬于“所有者”的怒火。
梁頤,從始至終都沒有動。
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靜靜地欣賞著自己這位“朋友”難得一見的“失控”。
然后,他才緩緩地,用一種仿佛在安撫一頭暴怒雄獅的平靜語氣,問道:
“你后悔了?”
這三個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笪其兆的憤怒,瞬間被一種更深的被看穿的“無力感”所取代。他脫力般地跌坐在自己的那張書桌椅上,雙手深深地chajin了自己那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里。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和迷茫顫抖,“梁頤……我不知道一件被玷污過的‘作品’,還能不能稱之為‘完美。”
他這個偏執的“藝術家”,終于向他的“知己”袒露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
梁頤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悲憫”的、高高在上的微笑。他站起身,緩步走到了笪其兆的書桌前。
“聞昭,說實話,我見過太多遇到這種事的女孩了。”他用一種過來人的、充滿了經驗的語氣,開始了他真正的“啟示”。
“那些女孩在經歷過第一次‘這種意外’之后,大部分都會變成真正的‘次品’。她們會哭,會鬧,會變得麻木,或者,像米琪那樣,變得除了恐懼和服從,一無所有。”
“但是,蘇悅不一樣。”
他的眼中爆發出那種,屬于“伯樂”發現“千里馬”時真正的光芒。
“你看她剛才!你看她那份,在經歷了極致的恐懼和屈辱之后,還能在瞬間調整好自己,為你滴水不漏地演出一場‘天真女兒’的戲碼的、那種強大的令人戰栗的‘天賦’!”
“其兆,這不是后天能教會的。這是刻在靈魂里的東西!是你發掘出了一塊百年難遇的‘瑰寶’!”
他微微俯下身,用一種仿佛是在分享一個偉大秘密的、充滿了敬畏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是你的功勞。是你,用你的理論,你的方法,早就在她那完美的軀殼之下,為她注入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靈魂。”
“所以,我才說只有這樣的‘作品’,才配得上,也才經得起最頂級的‘淬火’。這不是任何女孩都能承受的考驗,但你的女孩,可以。因為她,是你的作品。”
然后,他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被他說得,心神俱醉的“知己”,用一種仿佛在分享宇宙最終奧秘充滿了憐憫與哲思的語氣,為這場關于“藝術”的辯論,畫上最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