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眼眶一紅,連忙道:“那該如何調養?”
張神醫搖頭:“不是一日兩日能養回來的。”
他翻開藥箱,取出幾味藥材,”先煎一副藥穩住心脈,再慢慢溫補。這段時日,絕不能再勞心勞力,否則……”
話未說完,床榻上的云珈藍忽然蹙眉,蒼白的唇微微顫動,似要醒來,卻又陷入昏沉。她的呼吸極輕,像是隨時會斷掉一般,額角的冷汗浸濕了枕巾。
驚蟄用濕帕子輕輕擦拭她的臉頰,低聲哽咽:“公主何必這樣拼命……”
張神醫嘆了口氣,提筆寫下藥方:“這病雖不致命,卻已傷了根基。往后需得精心調養,否則,即便日后痊愈,身子骨也會比常人虛弱許多。”
窗外雨聲淅瀝,驚蟄望著云珈藍消瘦的臉龐,心中酸澀難言。
張神醫顧不得這么多,從針囊中抽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在燭火上輕輕一掠,針尖泛起一點寒光。他低聲道:“扶穩公主。”
驚蟄連忙按住云珈藍的肩。
當銀針刺入她腕間內關穴時,昏迷中的云珈藍眉心驟然一蹙,蒼白的唇間溢出一絲極輕的抽氣聲。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像是想要躲避那侵入經脈的銳痛,可身子卻因虛弱而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針尖一寸寸沒入肌膚。
第二針落在合谷穴,云珈藍的呼吸陡然急促,手指開始微微痙攣。
張神醫神色凝重,手下卻不停,第三針直刺足三里,這一次,她喉嚨里溢出一聲極低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小獸,連昏迷都無法屏蔽這蝕骨的疼。
驚蟄看得眼眶發熱,幾乎不忍再看。可張神醫并未停手,第四針、第五針接連落下,云珈藍的呼吸越來越亂,額角的青筋隱隱浮現,冷汗浸透了中衣。她的唇瓣被自己咬得泛白,在某一刻,終于承受不住似的,從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嗚咽。
”再忍忍。”張神醫低聲道,盡管知道她聽不見,”這最后一針下去,郁結的氣血才能疏通。”
最后一針落在百會穴時,云珈藍的身子猛地一彈,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而后徹底軟倒下去。
張神醫緩緩收針,見屋中人數不多,低嘆一聲:“誰家夫人有孕,這般操勞?王妃也忒不在意了些。”
他不知道,自幼便跟著云珈藍的驚蟄卻知道。
若說之前,云珈藍確實更注重子嗣。但現在,在她的心里,裴嬴川已經占了越來越多的重量。
這都是她自己選的。
那邊,張神醫將銀針一根根收回針囊,枯瘦的手指輕輕搭在云珈藍的腕間又診了片刻,這才稍稍舒展眉頭。
”脈象總算穩住了。”老人從藥箱中取出幾包藥材遞給驚蟄,”這是安神養血的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各服一次。”
驚蟄雙手接過,指尖都在發顫:“神醫,公主王妃她何時能醒?”
張神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最遲明日辰時。只是”
他神色凝重地看向床榻上蒼白如紙的人兒,”王妃如今是雙身子的人,這胎像本就不穩,又經此一劫”
驚蟄聞言,手中的藥包差點跌落:“您是說”
”噓——”張神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此事萬不可聲張。頭三個月最是要緊,王妃卻如此操勞,往后必須臥床靜養,否則”
驚蟄連忙點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奴婢記下了。”
張神醫又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這里有三顆安胎丸,若王妃醒來后腹痛不止,便用溫水化開服下。”他頓了頓,加重語氣,”切記,七日之內不得下床,飲食要清淡,萬不可再勞神。”
窗外雨聲漸歇,老神醫走到案前,提筆蘸墨寫下兩張方子。
驚蟄將藥方貼身收好,忽然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多謝神醫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