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
聽得女子竟然已經三十二歲,顏子衿不由得一驚,明明瞧著眼前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提到這里女子忽然來了興致,拉著顏子衿說起自己游玩途中尋得的妝粉,何處胭脂最好,何處鵝蛋粉最輕如絨羽,何處的頭油香而不膩,顏子衿全程幾乎插不進嘴,等到女子說累了停下休息時,已經到了燕家門口。
燕阿秀和燕婆婆瞧見顏子衿帶了個陌生姑娘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活,卻先瞧見顏子衿shi透了的衣裙,不等開口,那女子先解釋道:“我路過江邊,本想著問一處人家討水喝,結果手絹掉進了水中,小姑娘說著替我去撿,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
聽女子說了來意,燕婆婆讓她先坐在院中休息,燕阿秀怕顏子衿著涼,帶著她去屋里換了衣服,又擦干shi透的發尾,重新梳妝一番,等兩人出了屋子時,那女子已經端著碗坐在石磨上喝著。
“這是什么?”燕阿秀問道。
“面皮湯。”燕婆婆整理著簸箕里的辣椒,“我見她竟然就只用水就著干饃饃,這吃下去傷胃不經餓,哪里能行,便去熱了碗面皮湯給她。”
顏子衿忽而想起女子剛才說的那句話,有些驚詫又有些疑惑,那女子“呼嚕嚕”毫不避諱地一口喝盡碗中湯,這時燕阿秀的女兒也將水袋送了來。
將碗放下,俯身接過水袋,女子站起身道了聲謝,從錦囊里倒出兩枚金豆子準備放在碗中,燕婆婆見了連忙攔下:“不過是一點水一碗湯,我們雖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但予人方便也是有余地的。”
燕阿秀催促著女子將金豆子收回,推脫了幾次,女子只得無奈收回,卻又讓眾人等著,跑到小毛驢面前翻了幾本書送來:“不要金銀,但還請收下這幾本書,雖值不了多少錢,但給孩子開蒙已經完全足夠了。”
說著將書放在磨盤上,又拿了碗壓在上面,希望燕婆婆她們無論如何也不要推辭,顏子衿瞧了一眼書皮,還真就是給孩童開蒙的書本,也不知此人為何會隨時帶著這些。
略坐消食了一會兒,女子起身告辭,顏子衿將她送至村口,臨走時女子翻身在小毛驢身上坐好,抬了抬眼鏡:“我見姑娘聰慧,送你一句話吧,‘得見萬物,自生天地。’,有緣再見。”
目送著女子離去,顏子衿在村口站了許久,口中還是不由得念著那句“天地”。
回到繡莊待了幾日,顏子衿還是覺得憋悶,找莊主求了幾本佛經,午后清靜時對著窗戶誦讀,以求靜心。
這日讀著讀著,顏子衿讀久了口渴,準備起身去倒水,誰知剛拿了水杯,就看見巧婆婆站在屋門口,屋外暖陽越過巧婆婆照進屋里,反倒多了幾分柔和。
“婆婆。”顏子衿連忙起身迎她進來,巧婆婆沒說話,只是走到桌邊拿起那幾本佛經,輕輕翻了幾頁這才開口:“讀了幾回?”
“尚未讀完。”
“都讀了哪些?”
“只讀了個囫圇吞棗,已經記不得了。”
“這樣讀,哪里靜得下心來。”
“可不讀的話,心里悶。”
巧婆婆放下書牽著顏子衿在床邊坐下,有些粗糙又厚重的手掌拂過顏子衿的臉頰,暖暖的,讓她不由得想起母親,鼻尖一酸不由得紅了眼角。
“既然回家了,有什么事兒是和家里人說不得的呢?都說出來,心里也就靜下來了。”
不知怎得,巧婆婆的話就像是帶了一股魔力,喉中發出一聲嗚咽,顏子衿伏在巧婆婆膝上,將自己在山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毫無隱瞞地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越說越傷心,提到顧見卿的時候,還是不由得頓了一下,又想提起梅家娘子他們,不知怎的卻實在開不了口,顏子衿咬著唇沉默半晌,這才顫聲道:“婆婆,我放不下。”
巧婆婆沒有說話,默默聽著顏子衿說完又哭起來,手掌放在顏子衿頭頂,溫柔地拍了拍:“不怕、不怕,說出來就好了,阿瑤回家了,回家了就不怕了。”
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后,顏子衿心里終于靜下來不少,連藥也漸漸停了,身上飲久了藥,甚至她覺著自己出汗也帶著一股子藥味兒。
喬春兒對此似乎早有辦法,尋了香爐梅花炭,又要了衣架子和用來給布料灑水的刷子,點了香,又將貼身的衣服籠在架子上,說這樣細細熄炭熏著,不時灑水潤著,熏上一下午,這衣服染了香,就算出了汗,也能蓋住藥味。
顏子衿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法子,好奇問起喬春兒從哪里找到的法子,其他繡娘早就按奈不住,搶在喬春兒之前七嘴八舌地說了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