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此行第一站是古木莊,顏子衿覺得這個名字實在刁鉆,無論怎么讀都覺得妨口,但聽顏淮說這個莊子里有一顆數百年的古樹,莊子里的田地都挨著這古樹,所以叫了古木莊。
因離京城不遠,范圍里又包了不少良田,所以最開始算下來還多多少少是個富莊。
叫了莊子里管事的人進來說話,顏明在外問話,顏子衿則在屏后翻著呈上的賬本,聽著管事的一字一句恭恭敬敬,不由得想秦夫人還是比自己考慮周全,若顏淮不跟來,她一個閨中小姐,顏明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子,初來乍到的,說不定還要被故意為難一番。
不過有顏淮在此問話少了不少彎彎繞繞,但賬本上卻是實打實的數目,縱使顏明算盤打得出神入化,兩人也是忙到夜里這才堪堪查完。
“小姐早些休息,明日還得動身去下一個莊子呢。”奉玉點了床前燭燈,顏子衿洗漱完畢后還坐在書桌前瞧著賬目。
“再看一會兒就睡,”顏子衿撥弄著算珠,“今天比所想的快些,我還想著這么多賬本起碼得查到半夜。”
“聽奔戎說這幾個莊子將軍平時都會來瞧瞧,這些人縱使膽子再大,也不敢胡亂做事。”
“說是這么說,但肯定有中飽私囊的情況在,哪有人不撈油水的,”顏子衿笑著挽了挽頭發,“只是看有沒有自知之明罷了。”
“啊,怪不得二少爺追問農具添置花費的時候,將軍會在最后開口打斷。”
“那些農具添置數目無差,也好好的分發到農戶手里,只是在價格上動了手腳,但數目不大,而且管事也是認真做事,尚在可接受范圍,”顏子衿說著從那些收據中拿出那份簽了名字的單子,“而且證據在這里好好放著,白紙黑字簽了名,即使轉頭要清算他也沒有辯解的辦法。”
“可既然自己暗中揩了油,為何又要將證據一起呈上來?”奉玉不解,若是她處理此事,只要將單子燒了毀了,到頭來對不上賬不就行了,一時管理不當總比中飽私囊罰得輕。
“主動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自然是有所求。”顏子衿說著,“管事將自己證據呈上,但同時也將自己的能力展現出來,家主權衡利弊之下,自然清楚哪方面對自己更有益,哪方面可以視若無睹。”
“也不怕被轉頭查到自己。”
“或許是不在意,也或許是覺得到最后自己也不會因此被罰。”
“真是自信。”
“真自信呀。”
連著幾天下來,有顏淮在一旁坐鎮,顏子衿與顏明并未遭到多少刁難,第六日便已經到了最后一處莊子,顏子衿從未知曉顏家竟然有這樣一大塊地,甚至還特地圈了一處用來當做馬場。
管事的是一個魁梧大漢,聲音粗獷但做事細膩,呈上的賬本不僅收入支出日日不落,甚至某日天寒多用了幾塊炭也老實記上。顏子衿瞧著手里賬本,默默想著細心到這種地步,自己還有什么查的地方?
就在顏子衿在心里碎碎念的時候,顏淮卻從她手里將賬本拿走,搶在她之前開了口:“你之前不是惦記著要學騎馬,如今正好同小施一起。”
“可是這回巡莊……”
“這里交給我,這幾日你和小施辛苦,先休息一下。”
其實說辛苦也辛苦不了哪里去,想著這個莊子剛才看下來確實沒有什么問題,顏子衿點頭應了,在莊里人的引導下去往馬場。
只是顏子衿一路走著,心里總覺得有幾分怪異,這么多莊子其實大多都是用來安置家中那些年老仆人,所以之前莊子里還能瞧見幾位耄耋老翁,可此處在莊里掃灑的大多就是些青壯男子,甚至連婦人也沒幾個。
甚至馬廄里負責看管馬匹的馬倌也是瞧著莫約二十多歲的壯年男子,馬倌瞧見顏子衿到來,似乎提起有人安排過一般,竟從馬廄中將追云牽了出來。
顏子衿在馬廄門口隨意掃了一眼,里面的馬兒個個膘肥體壯,一看就是精心飼養照顧,可此處只是個別莊,似乎并用不上這么多的馬,也不像是要牽出去販賣的樣子。
“說起來為什么追云會在這里?”顏子衿看著眼前溫順的追云,心想著它不是應該在家里的馬廄里嗎?
“追云是戰馬,家里馬廄太小它待著不自在,偶爾在這里放放風也好。”顏淮不知道何時已經處理完事務來到這邊,不遠處顏明已經在場中馳騁,追云似乎也耐不住性子,不停踢著前蹄扯著絡頭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