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得這腌臜的場面,完顏希尹抬起腳,踹翻旁邊爛醉如泥的某個小輩,然而對方還是鼾聲如雷,將他氣得甩袖而去。
“來人,將他們送去房中。”
完顏什古當作無事發(fā)生,喚來府中伺候的仆婦們,將醉倒的諸將送去房里安睡,至于那些宮妃,或麻木,或發(fā)抖,即便被粗魯拖拽開也毫無反應。
僅剩一副殘軀的可憐人,完顏什古抿了抿唇,眉心輕蹙,到底動了惻隱,等那些仆婦帶走諸將,撿起地上散落的幾件斗篷,披在擠作一團的宮妃們身上。
十來個女人,都是從宮廷中擄來的貴婦,甚至年歲都不大,頭發(fā)散亂,衣衫不整,羸弱的身子上遍布青紫,受盡屈辱凌虐,皆是神情麻木,生不如死。
司空見慣的場面,完顏什古嘆口氣,她救不得所有人,不可能把她們都要來放在營里,正要出去,余光瞥見一人相貌,猛然站住,朝宮妃們臉上望去。
如果沒記錯,這些被叫來作陪的女人里有半數屬于完顏設也馬帳中玩妓,他死以后,諸將都被調出城外搜尋子虛烏有的“奸細”,還沒有將設也馬的女人重新分配到別個帳。
一個個面目凄楚,垂淚啜泣,完顏什古目光逡巡,最后盯住其中一個年輕娘子,她顯然遭過虐待,臉上青青紫紫的瘀傷未消,唇角發(fā)腫。
哭得隱忍,雙眼都紅腫,可乍一看她眉眼,居然和趙宛媞有三分相似。
同父異母未必能生得如此相似,完顏什古心念微動,出去喚鬼青,讓她把這些宮妃們送回營中,給些吃的,還有傷藥,又附耳囑咐她將那個年輕的小娘子偷偷帶走。
鬼青辦事穩(wěn)妥,她交代好,從后門出去,沿回廊走一會兒,果然,看到完顏希尹站在假山石側,望著院中那方不大的池塘出神。
昂藏七尺,完顏希尹在大金諸將中與眾不同,舉止文雅,風度翩翩,尤其對中原的文化非常仰慕,鉆研頗深,尊儒道敬孔孟,是個難得的儒將。
“堂叔。”
完顏什古走上前,拱手拜禮,按得是中原的規(guī)矩,謹遵秩序,敬重長輩。
“嗯,”顯然十分好感,完顏什古又是宗室貴族中的混血,完顏希尹心中親近漢人,因此對她頗多親厚和喜愛,語氣格外溫和。
“你父親的事,我聽你二哥說了。”
以自己的血入藥救父,可謂至純之孝,完顏希尹對此欣慰又感動,手捋美須,看完顏什古的眼神亦是慈愛關懷,“他還說,你打算留在析津府。”
“是,”完顏什古適時地紅了眼眶,父女情深,“堂叔,盲婆已有法解毒,父親肯定能康復,現(xiàn)在離不得照顧,我必須留下。”
“可你的婚事”
完顏宗望的親女,宗室中,由阿骨打金口玉言,下旨冊封的唯一郡主。
蒲魯虎和合剌都中意的女人,不管繼任者誰,估計完顏什古都會是他的妻,完顏希尹待要說此事,完顏什古忽然跪下,以額點地,泣不成聲。
“堂叔,父親病重,我怎肯棄他而去!”
“為人子女者,莫不以孝為先,若父親已去,我自當遵守他為我定下的婚約,可現(xiàn)在父親尚在,萬分離不得我照顧,我當盡孝,安能為一己之私,棄父從約。”
再抬頭,已是滿面淚水。
“堂叔,我發(fā)過毒誓,必要找到害我父親的兇手,否則終身不嫁!”
言語斬釘截鐵,字字震耳欲聾,可見決心之堅,絕不可動搖,完顏希尹看得心中感動,急將完顏什古扶起來,“好個純孝之女。”
一番安慰,完顏希尹果真不再提婚約之事,完顏什古趁此向他求情,希望完顏希尹能再向陛下說明,許她留在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