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不得妄議朝事,否則少不得內官們的訓誡,趙宛媞一向恪守規矩,可趙香云不管,被嬌寵慣的帝姬,嘴巴一撇,不以為然。
“我那天去找爹爹,他在瓊華閣作畫,跟什么人說話,我順耳聽見的嘛。”
她后來就走了,一耳朵的事,能有什么大不了。
氣惱趙宛媞太掃人興致,趙香云把頭扭到一邊,賭氣不跟她說話了。
變臉像個孩子,趙宛媞好笑又無奈,摸摸趙香云的頭,又摟住她的肩膀,看四下無人,小聲地對她說:“香云,乖,別生氣。姐姐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不稀罕,趙香云昂著頭不理,趙宛媞笑了笑,又說:“唐長公主的事,聽不聽?”
“聽~”
“趙宛媞!”
熊熊燃燒的火焰直沖云霄,滾滾熱浪翻江倒海,掀得白蹄烏焦躁不安,動物本能的懼火,哪怕完顏什古用力地拉扯韁繩,也控不住它四蹄亂蹬,嘶鳴著想要后退。
跟來的兩個親信也用力拉扯韁繩,控住胯下驚慌的馬兒。
“郡主,沒救了!”
濃煙嗆人,洶涌的火焰里,小小的草舍不堪一擊,火舌肆意亂竄,即便周圍有不小的空地,但再燒下去,點燃樹林,必然引起更大的火勢。
她們都知道救不了,就算有人在里頭,也恐怕兇多吉少,早已被吞噬,根本無可生還。
可趙宛媞,趙宛媞在里面!
韁繩幾乎要把掌心勒出血來,白蹄烏不安地揚起前蹄,驚恐地嘶叫,完顏什古狠狠地壓制它,雙目被火映得赤紅,灼人的熱浪將她的臉燙得發疼。
“趙宛媞!”
再大的呼喊都泯滅在烈烈火焰中,完顏什古發狠地咬住嘴唇,似乎嘗到血腥,她惜命,理智不斷催逼她離開:一個卑賤的俘虜,不值得她為此冒險。
然而,胸腔里跳動的心,仿佛隨著火焰一同燃燒。
撲通撲通,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猛烈而沖動,完顏什古盯著眼前的大火,忽然松開韁繩,提氣拔起,借力在馬背一蹬,飛身翻過土墻,撲進火里。
義無反顧,徒留身后兩名親信的驚呼。
落在院子里,頓時被沸騰的熱包裹,四面是張狂的火舌,幾乎不能呼吸,完顏什古一把拽下肩頭披風捂住口鼻,先往角落里的水缸跑去。
黑煙繚繞,很是影響視野,好在院子不大,她沖到水缸邊,正要把披風浸濕,突然瞧見水缸底沉著一個女子,雙臂環抱肩膀,仰頭,嘴巴張開,兩眼圓睜。
趙香云。
皮膚被水泡得發白,衣擺在水中緩緩飄揚,溺死之人往往神情猙獰,可她很平靜,像是終于解脫,再無一絲人世的留戀,永遠地逃離痛苦。
曾經鮮艷嬌羞的少女,如花般明媚,卻綻放得絕望而蒼白,完顏什古隔著水面和她相視,被她死寂的,放大的,渾濁的瞳孔盯著,映照著,竟第一次覺得心驚。
可顧不得再多,她將披風浸濕,捂著口鼻,彎腰沖進火勢兇猛的草屋。
里面熱得燙人,所幸是黏土砌的墻,火燒不起來,趙宛媞躺在榻上,沒反應,完顏什古跑到床側,發現她完全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