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著惡靈們愈發(fā)猖狂的笑聲,逆著冰冷刺骨的陰間寒風(fēng),一甩長發(fā),大踏步向前行去,說走就走,再不看身后一眼,端的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瀟灑性子,倒是把兩位因為接到了閻羅大王的臨時通知而震驚不已的鬼差都落在身后了。
——也幸好秦姝走得快。
否則根據(jù)她明察秋毫的本領(lǐng),在聽到黑白無常兩位鬼差的嘀咕后,就能推斷出自己命不當(dāng)絕,還能實打?qū)嵉伢w會一把什么叫“我上一秒都做好去地獄的準(zhǔn)備了,結(jié)果下一秒就活了過來,搞得我之前的慷慨赴死很中二”的尷尬。
在秦姝聽不到的地方,黑白無常在互相咬耳朵嘀嘀咕咕。
白無常問道:“就是她了?你好好確認(rèn)一下再松手。”
手執(zhí)鎖魂鏈,因此率先接收到閻羅大王的臨時通知的黑無常難得多話一次:
“華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婦聯(lián)主席,上任三年后過勞猝死,德高望重,人民愛戴,沒錯,就是她。閻羅大王特別通知,說她命格貴重又功德圓滿,命簿寫不全這種人的命數(shù),她的轉(zhuǎn)世重生相關(guān)事宜不必走地府的流程,陰曹拘不住她這種人,直接松開鎖魂鏈就行,看她飄去哪里,就是哪里需要她。”
白無常一邊看著黑無常松開鎖魂鏈,一邊發(fā)散思維突發(fā)奇想:“這話說的,要是她飄去了天庭,難不成就是上面需要她了?”
這個推測實在太超規(guī)格了,就連向來鐵面的黑無常都被這個猜測逗得干巴巴笑了兩聲:“怎么可能呢,哈哈。”
白無常:“……是啊,怎么可能呢,哈哈。”
兩人沉默對視了三秒鐘后,突然齊齊探出頭去看向鬼門的方向,隨即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他們震驚不已的事實:
他們剛松開鎖魂鏈,秦姝的魂魄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這顯然是很不正常的現(xiàn)象!
生魂投胎,只要投的這胎還在人間,就多多少少都帶著點鬼氣,能被身為鬼差的黑白無常追蹤到最后一秒,直到真正降生在人間,才可以從“鬼”,真正轉(zhuǎn)變成“人”。
正因如此,《聊齋志異》《子不語》《搜神記》等多部華國鬼神志異中,才會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投胎轉(zhuǎn)世后尚且記得前生”的故事。這些故事的時間跨度和地域跨度奇大,本質(zhì)卻始終如一,這便是新鬼直接投胎的后遺癥。
可眼下,秦姝的魂魄竟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一干二凈,如泥牛入海般全無蹤跡,就好像從來么有存在過這么個人似的,真是天知道她投胎去哪兒了。
黑白無常面面相覷,氣氛一度十分尷尬,最后還是白無常拎起了同僚手中空空如也的鎖魂鏈抖了抖,在一片叮鈴哐啷聲里感嘆道:
“閻羅大王在上,這姑娘不會真飄去天庭了吧?”
——很顯然,白無常不僅“笑口常開”,烏鴉嘴也挺常開的。
——不,這甚至還不能算是烏鴉嘴,因為比起墜入地獄和人間轉(zhuǎn)生而言,投往天庭可真是個一等一的絕妙去處。
秦姝上一秒還在心里盤算,到了下面后怎么對付那些對自己恨之入骨的惡靈,下一秒就忽然感覺脖子上的鎖魂鏈一松,同時她腳下一空,宛如從萬丈高樓墜落的、極為可怖的失重感,便與潮水般涌來的黑暗一起吞沒了她。
秦姝對天發(fā)誓,她在那片黑暗里最多也就降落了五秒鐘;但她再一睜眼,周圍的環(huán)境險些讓她驚呼出聲:
她這怕是不止墜落了五秒鐘,是在空中降落了五百年吧?
周圍景色端的是仙氣縹緲,非凡塵能有。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人跡希逢,飛塵不到;閬苑瓊閣,桂宮柏寢;層樓疊榭,氣象恢弘。3
不僅如此,秦姝還沒來得及照照一旁的潺潺溪水,看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像無數(shù)穿越劇本那樣據(jù)此判斷出自己所處的朝代,社畜的本能就呼喚著她率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雙手:
她的手里,捧著一卷展開來的明黃絹帛。
雖然絹帛上的字是對外行人而言十分難懂的大篆,比起后世的簡體字來,更像是古奧又靈動的圖畫,可秦姝不知為什么,竟是半點障礙都沒有地讀懂了這道旨意:
“令放春山遣香洞警幻仙子,掌離恨天太虛幻境,司人間之風(fēng)情月債,掌世俗之女怨男癡。”4
秦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