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的余暉將塢堡外的田野染成一片金黃。
羅辰正站在一道新挖的田埂上,看著遠處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數千人一同勞作的景象,充滿了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讓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荀衍悄無聲息地來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臉上卻帶著一絲憂慮。
“少主,邢、趙二人今日又派人來催問戰利品分配之事,言辭頗為不善。尤其是邢道榮的使者,幾乎是指著鼻子問我們,是不是想獨吞所有的戰利品。”
荀衍的聲音壓得很低,“而且,夜梟隊傳來消息,何義那支逃走的黃巾精銳殘部,已經開始在北面山區收攏潰兵,短短數日,竟已聚攏了近兩千人,隱有死灰復燃之勢。再加上其他數千上萬的散兵游勇嘯聚山林,化為盜匪……我們的外部環境,依然嚴峻。”
“先生所慮極是。”羅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目光卻沒有從那片田野上移開,反而變得更加堅定。
“所以,我們更需要時間。邢趙是豺狼,山里的潰兵是餓虎。我們之前不過是驅使兩頭豺狼,幫我們斗傷了一頭猛虎。現在猛虎雖退,但豺狼的獠牙,已經對準了我們。對付豺狼虎豹,我們自己必須先成為一頭真正的雄獅。”
他望向那片熱火朝天的田野,看著那些漸漸將他視為主心骨的農墾隊成員。他們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麻木、恐懼,漸漸變成了一種有了盼頭的安定。
“我們正在積蓄力量。”羅辰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當我們的糧食滿倉,兵甲鋒利,人心凝聚之時,無論是盟友的貪婪,還是敵人的反撲,都將不再是問題。”
說到這里,羅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此戰,我們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
荀衍一愣:“少主是指……糧食和兵甲?”
“不。”羅辰搖了搖頭,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荀衍,“是人心,時間,以及……一個清除了內部最大威脅、可以讓我們安心發展的外部環境。”
見荀衍還是有些不解,羅辰笑著解釋道:
“先生請看那些降卒。他們曾經是亡命之徒,跟著張猛燒殺搶掠,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如今,我給他們飯吃,給他們活干,更重要的是,我給了他們一份年后就能擁有自己土地的希望。這份希望,是他們拿命都換不來的。他們的忠誠,會比任何人都牢固,因為他們背叛的代價,是失去一切。”
“這就是人心。”
“至于時間……”羅辰的笑容變得有些狡黠,
“邢趙越是催促,我們就越要拖。每拖一天,我們的農墾隊就多開墾一畝地;每拖一天,我們的新兵就多訓練一個時辰;每拖一天,我們對這數千降卒的控制就更深一分。時間,現在在我們這邊。”
“而環境……”羅辰的目光投向遠方的群山,
“張猛在時,他是長沙郡唯一的威脅,我們三家必須抱團取暖。如今他死了,威脅化整為零,變成了大大小小數十股土匪流寇。邢、趙兩家的地盤,同樣面臨著這些流寇的騷擾,他們自顧不暇,反而給了我們喘息之機。這片混亂的土地,就是我們最好的保護色。”
荀衍聽得茅塞頓開,眼中精光一閃,對眼前這個少年的敬佩又深了一層。他躬身一揖:“主公深謀遠慮,衍,不及也。只是,邢趙二人的催逼,終究是個麻煩,總拖著也不是辦法。”
“當然不是辦法。”羅辰笑道,“所以,我準備給他們一個‘說法’。先生,替我擬兩份請柬,就說三日之后,我羅辰在黃巾大營舊址,大擺慶功宴,邀請邢、趙兩位家主前來,共商‘戰利品分配’及‘剿匪’大計。”
“在黃巾大營?”荀衍有些意外。
“沒錯。”羅辰的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地方寬敞,正好讓他們看一看,我們羅家,現在有多少‘人’。”
三日后,黃巾大營舊址。
這里已經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原本的肅殺之氣一掃而空。大營中央的空地上,擺開了數十張案幾,牛羊的烤肉香氣四溢。
邢道榮帶著百余名親衛,氣勢洶洶地第一個抵達。他本想給羅辰一個下馬威,可一進大營,就愣住了。
只見大營兩側的校場上,數千名衣衫統一的青壯,正手持著……鋤頭、木棍,甚至是削尖的竹竿,在幾名夜梟隊成員的帶領下,進行著隊列操練。他們的動作雖然笨拙,但吼聲卻整齊劃一,氣沖云霄。
“保衛家園!效忠羅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