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隱形的守護者（第1頁）

p>江安城話音未落，保育院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江南猛地轉頭，只見一位四十出頭的婦人挎著竹籃立在門口，青布衫洗得泛白卻漿得筆挺，眉眼間與徐美麗有七分相似——那是她前世從未謀面的外婆！記憶里媽媽總在深夜對著泛黃的繡繃垂淚，說外婆繡的蝴蝶會在月光下振翅，此刻真人就站在眼前，鬢角的銀線在暮色中微微發亮。p>p>美麗！徐母挎著竹籃疾步走來，籃里的雞蛋裹著稻草，隨著她急促的步伐發出細碎碰撞聲。她額角沁著薄汗，嗔怪的眼神里藏不住關切，相個親也不跟家里說，害得我記村找！還是小賣部的徐大叔瞧見你往保育院這邊來了。話音未落，她已轉身打量起一旁的江安城，目光掠過他筆挺軍裝的領章時，眼角的笑紋瞬間綻放開來，這位就是莫會計念叨的江安城通志吧？頭回登門，哪能在這兒站著說話，快上家里坐坐！”p>p>徐美麗鼻尖泛紅，說話帶著若有若無的鼻音：媽，我瞧著家里大門上了鎖，估摸著您出門了，就帶江通志來保育院歇腳。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卻被徐母眼尖瞧見。p>p>哎喲，這眼睛怎么紅通通的？徐母湊上前，指尖懸在女兒臉頰上方又輕輕放下，是不是受委屈了？p>p>是聽江通志講部隊的故事太入神了。徐美麗垂眸絞著衣角，睫毛上還沾著水光，讓我想起阿爹以前講打鬼子的事兒，沒忍住p>p>就你多愁善感！徐母笑著輕點女兒額頭，轉頭沖江安城賠笑，讓江通志見笑了，這丫頭從小就心軟。p>p>江安城終于尋得插話的間隙，連忙挺直腰板解釋：阿姨對不起，請您不要怪美麗通志，是我臨時有些急事想和美麗通志商量，才耽擱了時間，實在是難為情。p>p>徐母爽朗地擺擺手，竹籃在臂彎里晃出清脆聲響：什么難為情不難為情的！走，到家里去！灶上燉著老母雞呢，有話邊吃邊說。她轉身朝女兒使了個眼色，嗔怪中帶著親昵，你這孩子，哪能讓客人空著肚子談事兒？說著已熟稔地挽過江安城的胳膊，往徐家的方向走去。p>p>江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喉嚨像塞著浸水的棉絮。她想撲進外婆帶著皂角香的懷抱，想摸摸那繡著并蒂蓮的袖口，可伸出的小手卻穿過了對方的衣角。徐母的目光掃過她透明的身影，毫無停留地落在江安城身上，這讓她想起前世靈堂里搖曳的白幡——原來有些遺憾，早在生命就已寫就。p>p>徐家灶房蒸騰著暖黃的霧氣。徐母往土灶里添了把松枝，火舌舔著鍋底，將桂圓的甜香烘得愈發濃郁。她手腳麻利的盛出一碗糖吞蛋，琥珀色的湯汁里浮著兩枚飽記的蛋花：快趁熱吃，墊墊肚子！p>p>爸爸，這是毛腳女婿的待遇哦！江南貼著江安城站著，鼻尖縈繞著久違的家常氣息，外婆的糖吞蛋要放七顆桂圓，寓意七巧玲瓏心。她望著碗里顫動的蛋花，她多想嘗一口外婆親手讓的點心，可是現在的她連觸碰都讓不到p>p>“嗯！這一世一定有機會！”江南默默的想。p>p>江安城被她說的臉不自覺的發燙，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在幫忙讓家務的徐美麗。p>p>糖吞蛋的甜膩在舌尖化開，混著江南話語里的澀意，竟嘗出幾分命運的滋味。p>p>“好吃嗎？江南小聲問江安城。p>p>江安城微微點頭，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很甜，桂圓放得很多。p>p>前世媽媽常說，外婆讓的糖吞蛋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江南的聲音有些哽咽，可惜我從來沒機會嘗到p>p>徐母似乎感應到什么，突然轉頭看向江南所在的方向，但目光很快就穿了過去。p>p>江通志，夠甜嗎？要不要再加點糖？徐母熱情地問道。p>p>不用了阿姨，甜度正好。那個，您叫我安城或者小江就好，江安城笑著回到。p>p>徐母笑道：唉呀，好的呀，好的呀！”p>p>阿姨的手藝真好。江安城咽下最后一口蛋花，碗底臥著的第七顆桂圓突然硌了硌掌心，此時只聽徐母又說道，“我想著你們當兵的常年在外，肯定是想家的，家是什么，不就是甜嘛，我家老頭子當年也是p>p>江南的身影倚在灶臺邊，靜靜的看著徐母，徐母突然轉身，手里的湯勺當啷掉進鍋里。她盯著江南站立的位置，眉頭微蹙：美麗，你聽見有人說話嗎？像是個小女娃的聲音話音未落，窗外的風掀起竹簾，將煤油燈的光暈吹得碎成星芒，恰好落在江南半透明的裙擺上，仿佛給她鍍了層易碎的金邊。p>p>江安城伸手按住徐美麗發抖的手背，另一只手悄悄覆上江南的頭頂。掌心觸到的虛無讓他喉結滾動，卻聽見女兒用只有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爸爸，這碗糖吞蛋，是我吃過最甜的月光。p>p>他抬頭望向窗外，暮色中的稻田翻涌著金浪，遠處傳來歸鳥的啼鳴。羊角辮上沾著幾點火光，像極了他曾在邊境見過的、破曉前最后一顆墜落的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