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并非天子近臣,大概那些人又給皇帝出了什么主意,要折辱這位鎮南將軍。
但展行卓對藺拾淵是沒什么好感的,他淡淡道:“他殺降。”
好像說的只是一件不值一提,應被鄙夷唾棄的事情。
姚青凌一怔,勾起了久遠的回憶。
西南邊境的烽火,夷族人喬裝成澧國人混入境內,他們到處燒殺擄掠,大片城鎮成了一片焦土,天空是黑沉沉的,那是還未熄滅的火焰燒灼出來的濃煙;空氣里彌漫著焦肉的味道,聞著的不是惡心感,是痛苦。
痛到讓人吐出來,久久不能平復,心也成了一片哀土。
父親收復失地時,紅著眼睛說,要殺盡夷族人,給這片土地的百姓報仇!
他打贏了仗,收回失地,俘虜數萬夷族人。
他將所有俘虜圈在城池三十里外,不給吃不給喝,卻沒有要他們的命。
最后這些俘虜,在兩國和談時,用百萬兩銀子,幾十萬牛羊,幾萬匹布,換了回去。
可是不到三年,夷族人卷土重來,又一次烽煙起。
還是那些夷族人。
那一次,父親卻死在戰場,再也沒能笑著回來,她只能扶著父親和母親的靈柩,踏上回京的路……
姚青凌攥緊了冰冷的手指,此刻毛骨悚然的寒意與熱血未涼的熱意交替著,將指骨捏得發白。
殺降怎么了?
那些外族人不該死嗎?
他們殺了澧國的百姓,那些百姓死得何其慘烈,戰場的官兵死得何其慘烈?
保衛國家的將軍,為什么要被關在囚車里?
僵硬的手,從膝蓋滑落,不經意碰到放在一邊的手爐,那一縷暖意將青凌喚回了神。
她抱著手爐深呼吸。
展行卓發現姚青凌的臉色不對,探手摸了摸她的臉,青凌身體微微斜側,避開了。
男人的手落空,看她一眼。他不愿意在這里耽擱時間,掀開簾子交代馬夫換其他路走。
正在這時候,囚車到了搭起的看臺那里,藺拾淵并未放出,依然在囚車里,但有官差搬了一張椅子到看臺,有個穿著官服的老爺走過去。
他張開手示意安靜,然后雙手扶著玉帶,用洪亮的聲音宣讀鎮南將軍的罪狀。
“今有藺拾淵,于景琰八年元月戰于汾嶺,敵眾卸甲歸戈,肉袒請降。然其悍然屠戮,血流飄杵……逆天虐民,罪同桀紂。”
“……軍法有云,‘降者不殺,示以大信’。今藺拾淵背信棄義,陷約盟如糞土。自此事發,瀛國人寧血戰而不降……”
“冤魂夜哭,怨氣沖天,野犬爭食,腐臭百里。其狀慘不忍睹,其行引天人共怒……此等悖德之事,必遭天譴,亦使三軍將士蒙羞,朝廷仁德之政蒙塵……”
訴狀斷斷續續,青凌聽了個大概。
她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那位官員,再看向藺拾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