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燼垂手靜立,聽著祖母緩緩道來,太夫人指尖摩挲著紫檀木佛珠,邊說邊加快了速度,足以可見此時她內心的情緒波動。
燭火照在她眼角的皺紋上,語氣中也透著幾分歲月的沉淀。
“罷了罷了,咱們家世代清明,婚事已定也不能輕易休棄,只是今日我看那姜家大小姐行事,不似能當起當家主母的擔子之人。”
說到這里,太夫人似乎是疲乏了,頓了頓又道:“燼兒,你父母去得早,祖母如今年事已高,還不知道能活幾日,這王府的擔子終究是要落到你身上。”
她忽地抬眼,渾濁的眼睛帶著一絲銳利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孫兒。
“燼兒,祖母知你心中不忿,有一身的抱負,祖母也不愿意做你的拖累,祖母不求你夫妻恩愛像你父親母親般伉儷情深,只求這王府的后院能夠安安穩穩,莫要讓有心人鉆了空子?!?/p>
赫連燼心中一緊,想起昨夜姜元姝的異樣,加上今日她做出來的荒唐行徑,只覺地頭愈發沉重。
年少時他目睹過父母的相敬如賓,加上他從小在軍營長大,見慣了刀光劍影,加上軍營里的人閑暇時刻會說許多葷段子,他早已對此免疫。
直到姜元姝被硬塞進來,他才覺得這男女之事竟是這么奇妙,可這種奇妙一到了白天,就會蕩然無存。
如今聽到祖母這番肺腑之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祖母放心,這件事孫兒會處理好?!?/p>
他沉著聲音,語氣里帶著慣有的冷硬,卻掩飾不住里面藏著的一絲悵然。
太夫人見他這個樣子,嘆氣一聲,她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手背,本該將養著的人手上卻布滿老繭。
“祖母知道你心里苦,當年若非為了保命,你我又何苦走這一遭,還有那位姜二小姐……”
太夫人忽然話鋒一轉。
“她終歸是閨閣女子,總住在王府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何況我知道你的性子,即使婚事不是你自愿,可也決計不會納妾?!?/p>
祖母這是在變相提醒他要把姜菀寧送回姜家?他猛地抬頭,不曾想這個念頭如同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竟激起了他未曾預料的漣漪。
太夫人見自己的孫子沉默,輕輕嘆了口氣,原先她只以為這個孫子情竇未開,也曾為此擔心過,沒想到……
“祖母乏了,你先退下吧?!?/p>
太夫人終究是沒有讓赫連燼表態,他走出祖母的院落,夜風吹在臉上,帶著初夏的溫熱,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煩悶。
他原本以為即使他不愛姜元姝,可這一輩子他們二人也能相敬如賓,可偏偏出現了個姜菀寧,尤其是在祖母提出要把她送走的時候,他的內心竟生出一絲抗拒。
他知道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姜菀寧的確不適合再就在王府,可是……
他突然莫名的煩躁,于是轉身走向書房,試圖用軍務來驅散這無端的情緒。
與此同時,姜元姝的寢殿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她斜靠在鋪著軟墊的小塌上,臉色不太好看,眼神中卻透露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早上太夫人發話了,她母親用過午膳后不得不離開,縱使她的心里有萬般不情愿,也沒辦法,陳氏也沒有那么厚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