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目光閃了閃,他到沒想到秀娘如此干脆就妥協了,想起小婦人往日里對開鋪子的執念,三郎心生憐惜,溫聲道:
“等辰哥兒再大些,同睿哥兒一般上了學,娘子再開鋪子亦不遲,那一千兩銀子你先拿去,盤兩間上好的鋪子,租出去,每月的租金就權當自己的零用。”
秀娘眼淚掉下來了,她并非是不管孩子,只是以前賺錢太辛苦了,如今賺錢簡直就像白撿一樣,三郎給介紹的人,提供的布匹又便宜又好,樣式還都是最新流行的,想不賺錢都難。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往鋪子那邊跑。
三郎沒有責怪她,她就已經很欣慰了,沒想到三郎能說出這番令她動容的話來。
一場矛盾消解于無形,宋三郎意識到,作為這個家里真正的主人,夫妻關系是否能和睦,更多取決于他的態度,而非處于弱勢的秀娘。
強勢一方的妥協比弱勢一方的妥協更有價值。
宋景辰見娘親哭了,忙拿著栗子喂給娘親吃,又給秀娘擦眼淚,秀娘咬過來,摸了摸兒子小腦瓜。
三郎道:“吃過東西沒?”
秀娘搖搖頭。
“我讓大嫂給你留了飯菜,在鍋里熱著,快去吃些吧。”
秀娘出了屋,宋景辰湊到三郎耳朵邊,小聲道:“爹爹,我娘親肯定是賠錢啦,她都哭啦,我們就假裝不知道,爹爹不要怪娘親,娘親會更傷心的。”
小孩子最害怕的就是父母不合,一個是他的天,一個是他的地,宋三郎低頭蹭了蹭兒子的發旋,輕聲道:“好。”
小孩在家里憋悶一天了,嚷嚷著他要出去街上玩。
過了中元節,已是初秋,一早一晚天氣轉涼,宋三郎給兒子換了身長袖的小衣裳,抱著孩子出來家門。
宋景辰想去聽人說書,大夏朝開國之初,那位奇才寫出了多本令人驚嘆的話本子,一時間效仿者眾,帶動無數書生文人靠寫話本子發家致富,無形中也帶火了說書人和戲曲兩個行當。
比起搭臺唱戲的繁瑣,說書人只需要一張嘴就夠了,因此洛京城里靠說書為生的人不在少數,酒樓茶館、瓦肆市集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
宋景辰跟著秀娘聽的都是學徒們為了練嘴皮子。走街串巷為大伙兒說的。
這些小學徒自然是不能與那些有了名氣的名角相提并論,勝在免費,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給沒有條件讀書的老百姓增長見識,促進文化傳播了。
瓦市那邊有名家專場,不過離家有些遠,宋三郎也不打算睡覺前把小孩搞得太興奮,到時候鬧騰著不睡,便打算抱著孩子去附近的小茶館坐會兒。
爺倆剛一拐出胡同口,便看到街上圍了不少人,女人孩子的哭喊哀求聲間或摻雜著男人氣急敗壞的怒罵聲傳出來。
宋三郎不愛看熱鬧,更不愛管閑事,抱著孩子要繞開,宋景辰忽然道:“爹,是柱子在哭呢,肯定他爹喝完酒又打小孩呢,柱子太可憐了,爹,我們快去看看他吧。”
在宋景辰眼里,他爹是無所不能的,包括管人家的家務事,實際上宋三郎是真不想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宋三郎抱著孩子走到近前,沒有看地上披頭散發哭成一團的女人以及被女人抱在懷里瑟瑟發抖的小孩,低聲問周圍人怎么回事兒。
一個婆子憤憤道:
“造孽呦,男人賭輸了,要把孩子賣進宮里當太監呢。”
“老子自己的種,我想賣就賣,你們少管閑事,看不過去你們替我還上賭債呀,五十兩銀子拿來我就不賣了,光拿嘴同情算個屁!”
柱子的賭鬼爹臉紅脖子粗的沖人嚷嚷,把無恥不要臉演繹到極致。
“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