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救”兩個字被她咬得很輕,像一片飄落的羽毛,卻重重砸在周瑩的心上。
周瑩震驚得雙唇顫抖起來,像瀕死的魚一樣開合著。
沈桃桃此刻的眼神里沒有厭惡和審判,反而是一種沉重的悲憫。
那是屬于同類才能讀懂的光芒。
“……阿鸝,”周瑩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她艱難地轉過頭,俯下身,湊近炕上燒得神志模糊的阿鸝耳邊,一只手顫抖地撫過阿鸝的鬢角。
“阿鸝……別怕了……信她……”周瑩的聲音抖得厲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沈姑娘……跟別人……不一樣……說出來……”
阿鸝渾身一顫,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那空洞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近在咫尺的周瑩,里面是驚魂未定的恐慌,“瑩……姐……”
周瑩用力地點點頭,“說吧……沈姑娘能幫你……”
阿鸝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沈桃桃臉上,她的臉上沒有鄙夷只有一種守護的堅決。
阿鸝一直強撐著的最后一根弦,斷了。
眼淚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她燒得滾燙的臉頰。
她不再是那個只會嗚咽的病人,所有的驚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早上……”阿鸝的聲音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天剛蒙蒙亮……我……我去食堂幫何嬸子備早飯的柴火……剛走到……走到驛站的后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瘦削的肩膀劇烈起伏,仿佛再次回到了噩夢降臨的清晨,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
“他……突然從背后撲上來……死死捂住了我的嘴,我掙扎不過……他力氣好大……死命地把我往外面拖……”
阿鸝的身體猛烈地顫抖起來,雙臂緊緊抱住自己,“我知道……我知道他想做什么……驛站里……沒人不知道……姓宋的他不是人。他早就盯上我了,以前是礙著……礙著人前……這次……他等不及了。”
沈桃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原來那雪地上的痕跡并不是兇手拖拽宋三留下的,而是后者對阿鸝的暴行。
“我掙扎……拼了命地蹬……用指甲摳他的手,摳他的眼睛……可沒用……他拖著我的頭發,一直往北邊野地里拽,嘴里還罵……說誰也救不了我。”
淚水滾燙地滑落,阿鸝的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我當時……只想跟他一起死,一起死了算了。我不能被……”
她抬起手,看向指甲崩裂的雙手,“就是那個時候……我想起了以前,在班子里偷偷練的功夫?!?/p>
周瑩的手輕輕按在阿鸝的肩上,無聲地給她支撐。
阿鸝抬起淚眼,那雙總是羞怯的眼睛,因為回憶那絕地反擊而迸發出狠厲的光芒:“我不只會唱戲,我還學過口技,學得最像的……是小狼崽哭?!?/p>
小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