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空氣凝滯如冰,連林東小心翼翼沏上的那杯熱茶,也早早失了溫度。
范長青如一尊石雕,面朝著窗外,留給江嶼和林東一個冷硬的背影。
林東站在一旁,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朝剛進門的江嶼投去一個近乎哀求的眼色,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像是在說:“范總……心情很不好。”
江嶼心中一凜,面上卻依舊帶著晚輩應有的謙遜。
他沒有理會林東的暗示,徑直走到辦公桌前,聲音溫和卻清晰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范叔,是不是晚輩哪里做得不對,惹您生這么大的氣?”
范長青緩緩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臉上卻掛著一絲冰冷的、沒有笑意的弧度。
“不,你沒有哪里不對。”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都做得很好。好得……都快把我這個老家伙拍死在沙灘上了。”
這番話淬滿了尖銳的諷刺,不滿的情緒幾乎要化為實質,在空氣中噼啪作響。
江嶼瞬間明白,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他飛速在腦海中復盤,排除了所有可能觸怒對方的細節,最終,思緒定格在了那場宴請馬區長的飯局,以及那塊即將到手的土地上。
是了,范長青為求一個拆遷項目而奔走,他江嶼卻悄無聲息地要將整塊肥肉吞入腹中。
這種巨大的落差,足以讓任何一個曾經的“領路人”心態失衡。
在范長青看來,這不僅僅是冒進。
這是羽翼未豐的雛鳥,在尚未完成對賭協議、尚未向他證明價值之前,就試圖掙脫他的掌控,去搏擊一片他都不敢輕易觸碰的狂風暴雨。
這是對他權威的挑戰,更是對他六千萬投資的藐視!
想通了這一點,江嶼的姿態放得更低,語氣也愈發誠懇。
“范叔,有什么話您就直說。您是我的恩人,別說幾句重話,就是打我罵我,我都聽著,絕無二話。”
林東也趕緊抓住機會,在一旁打圓場:“是啊,范總。您有什么指示,我們一定照辦!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范長青的目光在江嶼臉上停留了許久,像是在審視,也像是在壓抑著即將噴薄的怒火。
“江嶼,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翅膀硬了,發展特別順?”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托您的福,目前確實比較順。”江嶼沒有回避,反而迎著他的目光,坦然道,“范叔,我知道您在擔心對賭協議。我向您保證,協議的完成不會有任何差池。在此之外,我用自己的資金注冊了一家地產公司,目標就是西區建材市場那塊地。之前沒告訴您,是因為時機未到,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現在,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您,那塊地,我十拿九穩!”
“砰!”
一聲巨響,范長青一掌重重拍在紅木辦公桌上,桌上的瓷杯被震得跳起,發出一聲脆響。他霍然起身,怒不可遏地低吼道:
“十拿九穩?你的重心應該是先完成對賭!我投給你的是六千萬!江嶼,這不是一筆小錢,那是我押上身家的三分之一,是我對你的一場豪賭!我信任你,才把賭注下在你身上!可你呢?轉頭就去碰地產那個無底洞!你的錢從哪來?還不是從我投的項目里挪用的!”
面對這雷霆之怒,江嶼卻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對長輩擔憂的理解。
他當然知道范長青為何憤怒。
但未來的黃金賽道就在眼前,難道要因為一份穩贏的協議,就抱著金山無動于衷,眼睜睜看著機遇溜走嗎?
“范叔,您先坐下。”江嶼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鎮定,“我向您保證,地產公司的資金,與我們合作的項目完全獨立,絕無半點挪用。對賭協議,我拿下的電商業務就足以超額完成。至于地產,那是我自己的事業,我能拿下西區那塊地,就證明我有能力去駕馭它。”
“駕馭?”范長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道:“論實力,你現在的根基比我如何?我范長青都不敢一口吃下的地,你憑什么?”
“范叔,這一點我也正想問您。”江嶼順勢反問,“以您的實力和眼光,既然盯上了那塊地,為什么只滿足于一個拆遷項目?那點利潤,對您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