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氣氛熱烈得能掀翻屋頂。王阿姨的紅燒肉確實一絕,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我一邊猛扒飯,一邊還要應付蘇教授——哦不,蘇叔叔——的熱情輸出。
這位老學究,筷子夾著塊排骨,眼神卻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唾沫橫飛。
“……所以說啊,玉奇,這成仙的執念,貫穿古今!但你們看看那些記載,有一個算一個,透著一股邪性!邪門歪道都算輕的!《淮南子》里那個什么‘剝繭術’,聽著像美容,實則要把人活活熬煉,褪去七情六欲?這不就是把人當蠶蛹給煮了嘛!還有更離譜的,拿人命獻祭,拋妻棄子更是家常便飯!”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當響:“就說那嫦娥!多經典的例子!為了奔月成仙,把后羿那么個大英雄給扔了!結果呢?廣寒宮!聽著美,實際呢?吳剛砍那破樹砍了千年,砍了個寂寞!玉兔搗藥搗了個寂寞!她自己呢?冷冰冰杵在那兒,跟塊萬年不化的石頭有啥區別?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噗——咳咳咳!”對面的蘇雅差點被一口湯嗆死,小臉憋得通紅,眼神跟受驚的小鹿似的,直勾勾瞟向我,里面寫滿了“臥槽!劇本泄露了?我爸是不是被老道附體了今天特意來點我們呢?”
桌底下,我精準地踩住蘇雅不安分的腳,面上穩如老狗,甚至還給蘇叔叔續了杯茶:“叔叔說得太對了!這哪是成仙,這是上趕著當‘天庭社畜’啊!還是永世不得超生那種996!嫦娥這波血虧,丟了老公,換了份凍成冰棍還沒五險一金的工作,純純大冤種!”我心里瘋狂吐槽:何止像石頭,我們剛挫骨揚灰的那位,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石頭(沙子)!
蘇叔叔被我這個“天庭社畜”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拍著大腿:“對對對!玉奇你這比喻精辟!社畜!哈哈哈!可不就是高級社畜嘛!毫無自由,毫無情感,永生永世給那不知所謂的‘天道’打工!慘!太慘了!”他完全沒察覺自己女兒快把筷子捏斷了,也沒發現他口中“不知所謂的天道”差點把我們幾個打包送走。
一頓飯吃得我心力交瘁,一半是因為要憋笑(尤其是想到項羽被“剝繭”過,劉邦差點“獻祭”了自己和孫二娘),另一半是憋著別讓蘇雅當場掀桌子質疑她爸是不是被天庭策反了。
飯后閑聊消食,氣氛輕松多了。我瞅準時機,獻上許仙準備的“印象深刻”錦盒。
“叔叔阿姨,初次登門,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雙手奉上,心里默念:許仙啊許仙,你丫要是敢整蠱,回去我就把你那破碗當貓食盆!
蘇叔叔推了推眼鏡,好奇地打開。里面躺著一塊巴掌大、灰撲撲的陶片,上面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鬼畫符。
“這是……”蘇叔叔眼睛瞬間亮了,跟探照燈似的,小心翼翼地捧出來,“嘶……這器型,這刻痕風格……像是戰國晚期,楚地的東西?雖然殘了,但保存得相當不錯!玉奇,你……你這禮物太貴重了!太有心了!”他激動得臉都紅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此子深得我心”的贊許。
我心里一塊大石頭落地,順便給許仙點了個贊:行啊老許,雖然活得久,但拍馬屁的功夫沒落下!這玩意兒放你那兒估計墊桌腳都嫌不平,到蘇叔叔這兒直接成寶貝了!值!
王阿姨也湊過來看,雖然不太懂,但看老伴這么高興,也跟著夸:“玉奇真是有心了!老蘇,你看把你高興的!”
一直懸著心的蘇雅,此刻才真正放松下來,偷偷朝我比了個大拇指。
老兩口一直把我們送到樓下,蘇叔叔還抓著我的手,意猶未盡地約下次“好好聊聊楚地巫風”,王阿姨則叮囑蘇雅“常帶玉奇回來吃飯”。車子發動時,后視鏡里還能看到兩位老人站在路燈下揮手。
車子駛出小區,蘇雅長長地、夸張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在副駕上:“我的媽呀……李安如!你今天簡直是奧斯卡影帝附體!我爸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心臟都快蹦出來了!尤其是嫦娥奔月那塊兒,我差點以為他知道內情,要當場揭秘之前我們經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