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場上死一般的寂靜,蔓延到了觀眾席,最后滲透進每一個角落。
裁判遲來的宣判,像是一塊石頭投入了凝固的瀝青,沒能激起半點波瀾。
教職工專用的觀察室內,氣氛同樣壓抑。
蘇千雪推開門。
何炯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那個緩緩離場的、單薄的背影。他手上拿著一份電子選手名冊,卻遲遲沒有翻動下一頁。
“何老師。”蘇千雪開口。
何炯沒有回頭。“千雪,你也看到了。一場……干凈利落的勝利。”他的措辭很謹慎,像是在描述一件精密但冰冷的儀器。
“干凈利落?”蘇千雪走到他身邊,視線同樣投向場下的林靠北。“那是屠殺。”
“戰斗總會有損傷。”何炯試圖用一種官方的、平和的腔調來維持秩序。“疾風狼的主人戰術太大意了,他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價。”
“代價是御獸被撕裂喉嚨,而不是失去戰斗能力倒下。何老師,我們看的不是同一場比賽嗎?”
何炯終于轉過身,他摘下眼鏡,用絨布擦拭著。“蘇千雪同學,我知道你對林靠北的戰斗方式有疑慮。但是,校規并未禁止在對戰中擊殺對方的御獸。雖然不提倡,但并不違規。”
“我說的不是這個。”蘇千雪向前一步。“我在說他的那只御獸。”
“一只非常罕見,甚至可能是變異的蟲系御獸。”何炯把眼鏡戴回去,“擁有極高的智慧和進化潛力。他是個人才,一個真正的對戰天才。”
“天才?”蘇千雪重復著這個詞,語氣里沒有贊賞,只有冰冷的質詢。“它在圖鑒里沒有任何記錄。我查閱了聯盟發布的所有已知亞種、變種、雜交種的資料庫。沒有,什么都沒有。”
“世界之大,總有未被發現的物種。”何炯的辯解聽起來有些無力。
“那它的戰斗方式呢?第一場,精準切斷根莖,這是戰術。第二場,通過計算預判攻擊,這是智慧。”蘇千雪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鋼針。“可每一次戰斗結束后,它都在做什么?”
何炯沉默了。
“它在吞噬。”蘇千雪替他說了出來。“第一場,它吞噬了毒藤花妖的毒囊。第二場,它撕扯下疾風狼纏繞風元素的前腿。這不是捕食,何老師,這是吸收!是掠奪!它在通過殺戮和吞噬,來補全自己的基因!”
觀察室內的空氣仿佛被抽空。
何炯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他試圖反駁,卻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一些特殊的御獸,確實需要通過進食特定物質來完成進化……”
“進食和吞噬基因是兩個概念!”蘇千雪打斷了他,“那東西根本就不是御獸!它最初的形態,林靠北登記的是什么?‘抱臉蟲’?這是一個正式的物種名稱嗎?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個代號!一個實驗品的代號!”
“夠了!”何炯的聲調陡然拔高。“蘇千雪!注意你的言辭!你是在指控一名在校學生,在進行……進行那種實驗嗎?”
“我就是在指控!”蘇千雪毫不退讓。“它的每一次攻擊,都以最高效的方式破壞生物結構。它對血肉和弱點的理解,不像生物,更像一個解剖學者。這根本不是與生俱來的本能,這是被設計出來的殺戮程序!我懷疑,它就是某種被明令禁止的、以殺戮和掠奪為目的的……禁忌實驗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