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的暖閣里暖意融融,卻驅散不了空氣中的寒意。皇后端坐在鋪著白狐裘的軟榻上,手里把玩著一支玉如意,見姜繆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跪下。”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姜繆站在原地沒動,只是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姜繆,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猛地抬眼,眼中的寒意幾乎要將人凍傷:“放肆!在本宮面前,你敢如此無禮?”
她將玉如意重重砸在小幾上,“一個野種,也敢在本宮的面前擺架子?”
掌事宮女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按姜繆的肩膀:“公主,還不快跪下給娘娘賠罪?”
姜繆側身躲開,目光平靜地迎上皇后的視線:“娘娘若有吩咐,我聽著便是。但若要下跪,恕難從命。我身為公主,穿的是您的小姑子,我怕母親的舊衣,只跪天地和陛下長輩,不能跪您。”
“小姑子?”皇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一個送出去的質子,算什么小姑子。”
提到母親,姜繆的臉色終于變了。她攥緊了拳頭,將那些涌到嘴邊的反駁硬生生咽了回去。
皇后見她不語,只當她是怕了,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聽聞陛下賞你件衣服,我和陛下夫妻一體,也不能落下。”
她頓了頓,朝掌事宮女使了個眼色。掌事宮女立刻會意,轉身從一旁的托盤里拿起那件粗布裙,扔在姜繆面前的地上。粗布裙被漿洗得硬邦邦的,邊緣處還沾著些不明污漬,在暖閣奢華的陳設中顯得格外刺眼。
“你看,這件衣服才配得上你的身份。”皇后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粗布裙,“那身石榴紅的宮裝,穿在你身上簡直是玷污了它”
姜繆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粗布裙,又看了看懷中的宮裝,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皇后娘娘說笑了。衣服不過是蔽體之物,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說法?在南楚,別說這樣的粗布裙,就算是破麻袋,只要能擋風遮雨,就是好東西。”
皇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竟有些語塞。她原本以為姜繆會哭鬧,會求饒,卻沒料到她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發堵。
和前一日見面的時候截然不同。
“牙尖嘴利的丫頭。”皇后冷哼一聲,又指了指托盤里的點翠步搖,“這步搖是當年陛下賞給本宮的,本宮看你頭發素凈,就賞給你吧。”
那支點翠步搖做工精致,翠羽在燈光下閃著幽藍的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但姜繆卻注意到,步搖的簪頭處有一道細微的裂痕,顯然是被人動過手腳。
“多謝娘娘好意,只是我粗鄙,怕是配不上這樣貴重的東西。”姜繆婉言謝絕,“況且我和母親一樣素日不喜這些俗物,聽母親說,娘娘最愛首飾,我不忍奪人心頭好,還是請娘娘留著自己戴吧。”
皇后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丫頭竟然如此不識抬舉。“本宮賞你的東西,你也敢拒?”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茶水濺出,打濕了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