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錦執箸的手停在半空,望向楚云舒的眼神復雜難辨,
“離府之后,茫茫世間,何處是你的立錐之地?世道艱難,一個孤身女子,尤其是你這樣貌美的女子想要獨善其身談何容易?”
薛文錦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楚云舒的眉眼上,聲音里帶著幾分真切的憂慮。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楚云舒的臉龐,楚云舒的肌膚是一種玉質的冷白,帶著幾分山間霧氣浸潤的清透感,她的臉只有巴掌大小,骨架勻稱,纖秾合度,那份美不是盛開的牡丹那般咄咄逼人,更像幽谷中靜放的蘭,或雪地里悄然含苞的梅,清麗絕倫,干凈得不染一絲塵埃。
便是同為女子的薛文錦,也時常被這容顏恍惚了心神,只覺得老天實在過于偏寵這張臉,以至于讓她承受了如此多的風波。
她心中暗自嘆息,這樣的容色,失去了侯府高墻的庇護,在外界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眼中,無異于懷抱金磚行于鬧市,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云舒,”薛文錦放下竹箸,語氣加重,卻十分懇切道:“你年紀尚小,不知世間險惡,況且你這樣的容貌氣度,也絕非尋常人家護得住的。”
“那些拐帶私販的牙婆、窮兇極惡的匪徒,乃至自以為有些權勢便可為所欲為的腌臜官紳,你可曾想過若遇上一個,會落得何等境地?到時候,恐怕連命都難保,更遑論自由?!?/p>
她頓了頓,對上楚云舒沉默的臉龐,繼續沉聲道:“就算僥幸避開那些,你孤身一人,無宗族倚靠,北靜王府能庇佑你一時,可保護不了一世?!?/p>
“侯府縱有萬般不是,有我薛文錦在一日,便有你的庇護和一份安穩日子。老夫人與大嫂那邊,你也不必擔憂,以后侯府由我掌控中饋,更有這次流言的反制在手,總歸能比從前更有把握護你周全?!?/p>
楚云舒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薛文錦列舉的那些危險,像一顆投入平靜心湖的石子,一下子點醒了她。
這里不是前世那個人人平等的法治社會,好看的臉,若無強大力量庇護,便是惹禍的根苗。
而在靖安侯府,雖然束縛,卻也確實提供了目前最堅實的保護。
薛文錦的承諾也并非空頭支票,她一向重諾,就算是之前也多次護她,沒讓后院里的人真的傷到她。
其實,她還有另一種選擇,那就是嫁給如位高權重的人,或是皇室宗親之中。
但是她這樣低微的家世,又有誰會娶她做正妻?
無非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罷了。
“夫人多謝你為我考慮,是云舒想得太簡單了?!背剖娴穆曇艉茌p,帶著些許苦澀。
看她似乎想通了,薛文錦伸出手,虛虛地覆在楚云舒擱在石桌的手背上,聲音放柔了些:“你且緩一緩,莫要輕易下決心,再好好想一想。”
“離府之事,非同兒戲,不是憑一時意氣便可成的。留在府中,我許你的田莊、鋪子照舊給你,保你錦衣玉食,平安無憂。何苦非要舍了現成的安穩,去搏那看不見摸不著、也未必如意的未來?”
最后看著她這張年輕的臉,想到她還是太小,年少時憑借著一腔孤傲,總以為自己能心想事成,萬事利我。
薛文錦補了一句,“我忍不住多嘴了幾句,你莫要嫌棄我嘮叨,最后不管你是走是留,我都會答應你,只盼著你能過上好日子,也就全了我們這場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