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東郊一中,桂花香氣裹挾著夏末的燥熱在校園里流竄。許沉站在教學樓西側樓梯拐角,后背緊貼著冰冷的大理石墻面。這個位置很巧妙——剛好是監控探頭的盲區,也是三年來他被迫熟悉的受刑場。
抬頭,廢物。
王世杰的手指像鐵鉗般掐住許沉的下巴,美工刀的刀尖在他左臂內側劃開一道五厘米長的口子。許沉咬緊牙關,鼻腔里充斥著王世杰身上混雜著煙臭和薄荷口香糖的渾濁氣息。
沒想到吧?初中畢業了還能落我手里。王世杰的唾沫星子噴在許沉臉上,刀尖繼續往下壓,聽說你媽上個月又住院了?真可惜沒死成。
許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前的冬天,在初中部男廁的隔間里,王世杰第一次用這把美工刀在他大腿內側刻下歪歪扭扭的杰字時,也是這么說的。
每周五,五百。王世杰欣賞著刀尖上的血珠,少一分,我就把那些照片發到校園論壇。他貼近許沉耳邊,特別是你光著屁股舔地板的那些。
許沉閉上眼睛。那些照片是他初中三年的噩夢——被扒光衣服跪在廁所的,被逼著喝馬桶水的,每一張都能讓他社會性死亡。中考結束那天,他以為噩夢終于結束了。
住手。
清冷的聲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像一把利刃劈開渾濁的空氣。王世杰的刀尖一頓,許沉睜開眼,看見逆光中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滾遠點,轉學生。王世杰的跟班劉威擋在來人面前,故意露出胳膊上的腱子肉,別多管閑事。
那人向前走了兩步,陽光透過走廊窗戶照在他臉上。許沉看到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右眼角有顆淚痣,校服領口別著一枚造型古怪的銀色領針——纏繞的荊棘中有一朵玫瑰。
校規第七條,轉學生慢條斯理地舉起手機,攝像頭正對著王世杰手中的美工刀,攜帶管制刀具,記大過處分。他頓了頓,需要我現在發給教務處嗎?
王世杰臉色變了變,最終收起美工刀:算你走運。他用力撞了下許沉的肩膀,校牌在撞擊中掉在地上,周五,別忘了。
轉學生等王世杰一行人走遠才彎腰撿起校牌。許沉注意到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右手腕內側有一道淡白色的疤痕,形狀像個字母l。
許沉?轉學生遞來校牌和一包紙巾,你流血了。
許沉愣了兩秒才接過。紙巾包裝很精致,印著日文,摸上去比普通紙巾柔軟許多。
你怎么知道
校牌。轉學生指了指他胸前的空白,我叫林詡。
許沉這才發現自已的校牌不知何時翻轉了。他用紙巾按住左臂的傷口,血很快浸透了柔軟的紙頁。
醫務室在二樓東側。林詡看了眼腕表,表盤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下節課是班會,你可以請假。
許沉搖搖頭。初中三年他學會一個真理——缺席只會招來更殘酷的報復。
班會課前,許沉在廁所隔間里檢查傷口。刀痕不深但很長,像一條粉紅色的蜈蚣趴在他蒼白的手臂上。他咬著牙用冷水沖洗,突然聽見隔間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聽說那個轉學生是林家的小兒子?是劉威的聲音。
放屁!王世杰的聲音陡然拔高,林家十五年前就死絕了!
可他手腕上
閉嘴!王世杰的聲音突然壓低,周五之前別惹事,等我表哥從南邊回來
腳步聲遠去后,許沉才敢走出隔間。鏡子里的自已臉色慘白,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貼在皮膚上像一條條黑色的蚯蚓。
班會課上,班主任李老師讓新通學讓自我介紹。林詡站在講臺上,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
林詡。他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喜歡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