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天中節將至。
依照宮中慣例,須得舉辦隆重的拜神祈福大典。
往年,一應籌備皆由內務府總攬,云嬪自然也會從中分得一杯羹。
畢竟,那日能與穆玄澈并肩立于神壇之前,受萬眾矚目,享無上榮光的向來是她。
然而今年,情勢悄然生變。
這日,穆玄澈批閱完奏章,照例踱步至邢煙的居所小憩。
兩人臨窗對坐,手執黑白棋子,于方寸棋盤間無聲交鋒。
窗外鳥鳴聲起,殿內只聞棋子落枰的清脆聲響,間或夾雜幾句閑話。
忽地,穆玄澈指尖拈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目光似不經意地掠過邢煙低垂的眉眼,聲調隨意地問了一句。
“愛妃可愿替朕分憂,操持今年的天中節?”
棋子“嗒”一聲落在邢煙指間,她心頭猛地一沉,仿佛那落子聲敲在了心尖上。
操辦天中節,這無異于將后宮風光的頂點拱手相送!
帝王此問,是試探?是恩寵?還是……
她深知,有些風頭,出得越快,跌得越慘。
瞬間,她的臉上染上恰到好處的驚慌,連忙搖頭,聲音帶著一絲嬌怯的惶恐。
“皇上,您真是折煞嬪妾了!這般關乎國體,動輒千頭萬緒的大事,嬪妾何德何能?萬萬不敢當的!”
穆玄澈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唇角卻綻開一抹玩味的笑意。
若是換了旁人,此刻怕已伏地叩謝天恩,唯獨眼前這人,竟像是全然不識這潑天富貴的好處,只顧著推拒。
他身子略向前傾,語氣帶著幾分誘哄。
“無需你事事躬親。內務府自有一套章程,你只需居中稍作詢問,掌個眼便好。”
這分明是個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坐享其成的美差。
邢煙的頭搖得更急了,鬢邊的珠花隨之輕顫,活脫脫一副不求上進的憊懶模樣。
“嬪妾可操不起這份心!眼瞅著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嬪妾最是畏暑,只想躲在這清涼殿里偷閑躲懶,萬事不理才好?!?/p>
她將沒出息三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穆玄澈心底那點探究的興趣反而被勾得更深。
他厭極將野心赤裸寫在臉上的人,此刻給邢煙機會,是想看她能否接住,卻又隱隱排斥一個過于急切的攀附者。
于他而言,真正走進心底,需要漫長的時光打磨與無聲的浸潤。
“愛妃怎生這般不思進???”
他低笑出聲,帶著寵溺的薄責,修長的手指輕輕刮過邢煙小巧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