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似乎早就預料到蕭衡會有此一問,面上波瀾不驚,甚至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被誤解的坦然。
他從容地向后退了一步,對著床榻上虛弱的蕭衡,躬身行了一個大禮,“不瞞將軍,在下久仰蕭將軍昔日于靖國沙場的赫赫威名,對將軍的膽識謀略欽佩不已!此番救下將軍,其一,是為全這心中一份仰慕的私心。”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真誠,“其二,亦是希望將軍貴體痊愈后,能留在棠國,為我棠國效力!以將軍之才,定能再建不世之功!”
可聽著他這番話,蕭衡卻只能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他緩緩點了點頭,聲音干澀而虛弱:“二殿下的話……蕭某……都聽明白了。”他停頓了一下,仿佛連說話都耗盡了力氣,氣息愈發不穩,“只是眼下……蕭某……身子實在不適……”
他疲憊地閉上眼,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濃重倦意和痛苦。
宇文昊立刻體貼地接口,語氣溫和,“蕭將軍安心靜養便是!萬事以身體為重。”
說話間,他環視了一下房間,“將軍乃是我二皇子府的貴客,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吩咐府中下人,無需有任何顧慮。”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蕭衡灰敗的臉色,加重了語氣,“便是再珍貴稀有的藥材,只要于將軍身體有益,本皇子也定當為你尋來!傾盡所有,在所不惜!”
這番話,既是安撫,也是彰顯權勢與恩德。
蕭衡目光復雜地看了宇文昊一眼這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多謝殿下。”
宇文昊這才滿意地微微頷首,再次對著蕭衡行了一禮,方才從容地退出了房間,留下滿室死寂和濃得化不開的藥味。
房門合攏的輕響,仿佛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喧囂。
蕭衡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重重地跌躺回冰冷的床榻上。
錦被柔軟,卻絲毫無法驅散他內心的刺骨冰寒。
他想到夢中那女子一聲聲喚著他‘衡哥哥……’,他的心,便不自覺地抽痛起來。
旋即,宇文昊的話語便又在耳邊徘徊,如同一擊重錘,狠狠敲打在他的心上。
滅門之仇……
喬念?
當真,如此嗎?
……
夜色如墨。
禁地那扇巨大的石門,如同沉默的洪荒巨獸,散發著亙古不變的陰森氣息。
喬念等人靜靜地佇立在門外,只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夜風吹過荒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更添幾分肅殺與不安。
穆夢雪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她看著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入口,忍不住再次靠近喬念,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堂姐姐……你們今晚……當真還要再進去一次嗎?”
畢竟,前任家主昨夜才死在禁地之中,雖然……是被楚知熠所殺,可這禁地的詭異,也不容小覷!
一旁,穆尚雪身著象征家主身份黑金錦袍,眉頭緊鎖,臉色比夜色更沉。
他看向喬念,語氣凝重地勸道:“家主秘冊上雖言明需‘月圓之夜’,但穆家歷代先祖,皆默認是十五月滿之時開啟。這十六之夜……從未有人嘗試過,其中兇險難以預料。是否……再慎重考慮?”
可喬念的目光卻異常堅定。
她看著那扇冰冷的石門,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沖著幾人笑道,“不試試又如何知道不行?”
蕭衡的身體,恐怕等不到下一個月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