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癱坐在屋里的炕沿上,眼神空洞地望著糊著舊報紙的墻壁。
劉海中公開斷絕師徒關系,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在鍛工車間,徹底失去了最后的庇護傘。
劉海中雖然技術不算頂尖,但好歹是高級鍛工,在車間里也算個小山頭,手下有幾個徒弟,人緣也還行。
有他罩著,賈東旭這個戴罪之身才能勉強立足,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欺負他。
可現在呢?
劉海中恨他入骨,那些劉海中的徒弟,親信,會怎么對他?排擠?刁難?冷嘲熱諷?甚至暗中使絆子,讓他完不成任務?
技術?更別想了,劉海中不會再教他任何東西,其他師傅誰會收留一個被前任師傅公開斷絕關系,還背著坑害師傅惡名的學徒?
他在鍛工車間,將徹底淪為邊緣人,甚至可能被當成災星,誰沾誰倒霉。
前途?晉升?癡人說夢,沒有師傅推薦,沒有技術積累,他賈東旭這輩子,可能就卡死在這個初級工的位置上。
拿著最低的工資,干著最臟最累的活,還要忍受無盡的歧視和白眼。
難道又要像在鉗工車間那樣,灰溜溜地申請調走?可他能調去哪兒?
哪個車間會要一個聲名狼藉,被師傅公開驅逐的學徒?他賈東旭,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啊——”賈東旭猛地抱住頭,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他好累,真的累。
從易中海倒臺開始,他就像一條喪家之犬,東躲西藏。
好不容易在鍛工車間找到一絲喘息的機會,拼了命地想改過自新,想好好學手藝,想重新做人…
為什么?為什么命運要這樣一次次地捉弄他?為什么就不肯給他一條活路?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賈張氏炕桌邊,那張刻薄的老臉此刻也布滿了愁云慘霧和深深的無力感。
她聽到了劉海中的嘶吼,也看到了兒子頹喪的樣子。
這次,她破天荒地沒有立刻開罵埋怨,因為她知道,埋怨沒用,罵兒子沒用,罵劉海中更沒用。
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出路,是想法子讓兒子能在廠里待下去。
可她一個沒文化,沒見識的老婆子,除了撒潑打滾占點小便宜,還能有什么主意?
她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燈下轉來轉去,腦子里一團亂麻。
”媽…”秦淮茹的聲音怯怯地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手里端著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棒子面粥,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桌上,看著丈夫痛苦的樣子,又看看婆婆愁苦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要不…咱們…找蘇長順問問?”
”蘇長順?”賈張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條件反射般地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