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賬新仇，收購站風波起（第1頁）

林晚照的膠鞋碾過晨露打濕的草葉，竹簍里的獵刀碰著鹽罐叮當作響。

她仰頭看了眼東邊翻涌的魚肚白，又低頭摸了摸懷里的紅布口袋——那里面除了賣山貨的錢，還有陳知遠用藍墨水寫的紙條：松蘑要挑傘蓋未全開的，菌褶淺黃為上，收購商認干度和賣相。

后坡的松樹林在晨光里泛著青黑，松針鋪成的地毯足有半尺厚。

林晚照蹲下身，指尖插進腐殖土，涼絲絲的潮氣裹著松脂香鉆進氣孔——爺爺說過，松蘑最愛這種又松又軟的發酵床。

她順著松根蔓延的方向撥開松針，忽然瞥見幾簇淺褐色的傘蓋，邊緣還沾著細密的露珠。

是松蘑！她屏住呼吸，食指輕輕碰了碰菌柄，觸感像浸了水的棉布。

記得爺爺教過，采蘑菇不能拔，得用刀從根部斜著切，留一點菌根在土里，來年還能長。

她抽出腰間的獵刀，刀刃貼著腐殖土慢慢推進，蘑菇噗地落進掌心，菌褶里還沾著兩粒松針。

竹簍底的粗布早鋪好了，她把蘑菇小心碼成扇形，大的墊在下面，小的疊在上面，每放一朵都要調整角度，生怕壓壞了傘蓋。

山風卷著松濤聲灌進林子，她數到第七朵時，忽然聽見頭頂有松鼠竄過，枝椏上的露水啪嗒落進竹簍，正好滴在一朵蘑菇的傘尖上。

小機靈鬼，幫我洗蘑菇呢？林晚照笑著抬頭，陽光已經爬上了樹頂，把松針照成半透明的金綠色。

她摸出懷里的《趕山筆記》，翻到松蘑那頁——爺爺用紅筆寫的雨過三日必出被晨露洇開了一點，倒像是給字描了層水痕。

等竹簍裝記時，日頭已經升到了頭頂。

林晚照把竹簍系在腰間，手撐著膝蓋站起來，后腰有點酸——這是趕山人的老毛病了。

她拍了拍褲腿的土，望著記簍油亮亮的蘑菇，忽然想起母親昨晚喝藥時的樣子：藍花瓷碗湊到嘴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喝完還舔了舔嘴唇，說這次的藥沒那么苦。

收購站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時，林晚照鼻尖先撞上了算盤珠子的響動。

張會計正趴在柜臺上撥拉算盤，油光水滑的大背頭沾著點碎茶葉，見她進來，眼皮都沒抬：又送蘑菇？

松蘑。林晚照把竹簍放上柜臺，粗布掀開的瞬間，松脂混著泥土的腥香漫出來。

張會計終于抬了眼，手指戳了戳傘蓋：太小。

不小了。林晚照按住他的手背，傘蓋沒開，菌褶淺黃，陳哥說這是上品。

陳知遠？張會計抽回手，用袖口蹭了蹭被碰過的地方，他懂什么？

現在行情跌了，六毛一斤。

上個月還一塊五！林晚照的指甲掐進掌心，陳哥說省城收購單漲到十二塊了，你們壓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