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從未懼怕過黑暗。
獵鬼向來是在黑暗的夜晚進行,視野受限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問題。更何況他的五感還要比他人好上一些,因此哪怕是在濃密的森林中急行也不成問題。
對不破來說,恐懼并不來自未知。
而是來自逐漸逼近的已知結局。
“矢吹先生?”
不破在走廊的拐角處看見了敞開的障子門,矢吹真羽人駝著背坐在緣側,秋日的涼風吹出了他的身體輪廓。不破這時驚覺,矢吹真羽人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瘦了不少。最近也沒什么食欲,吃的沒以前多了,尤其是與成長期的不破相比。不破的食量幾乎是對方的兩倍還多。
看著那道背影,不破突然沒由來的心慌了一下。他急切地向矢吹真羽人坐著的地方跑去,跑動時帶起的風壓將燭火熄滅,他索性扔掉燈臺,扣住對方的肩膀將矢吹真羽人轉了過來。
“矢吹先生!到底怎么了”
灰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后,手下骨骼分明。矢吹真羽人的下巴上泛著青色的胡茬,神情倒是顯得沒什么異常。
不破順著他的目光向下看去,他的懷中躺著一個小小的身體。
圍著小紅圍巾的二輪丸靜靜地躺在主人的懷中,安靜地閉著眼睛。它好像只是睡了過去,又像是因為主人的懷抱太過溫暖而不愿意醒來。
不破呆立在了原地。
他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嘆息,沉重到仿佛要壓死他的心臟一般。
“啊畢竟二輪丸已經是個老爺爺了嘛。是壽終正寢哦。”
直到一只大手蹭過他的臉,不破才發現自己居然淚流滿面。他不知所措地抬手擦去淚水,然而就像曾經在蝶屋被矢吹真羽人一巴掌打醒之后的那時一樣,咸澀的液體無論如何都無法被他控制。
肩頭傳來毛茸茸的觸感,無量嬌小的身體蹭在他的頸側,小小的液滴順著小主人的脖頸滑落。
矢吹真羽人留下了二輪丸的一根尾羽,他親手織的圍巾和二輪丸一起被埋在了青竹居的一角。這里原本就有一個鼓鼓的小土包,里面睡著的是矢吹真羽人的第一只鎹鴉,二輪丸和它并排躺在了這里,變成了第二個小土包。
接替二輪丸成為矢吹真羽人鎹鴉的是三宮,它是二輪丸的孩子。與老成的二輪丸不同,三宮是個頗為聒噪的鎹鴉,沒事的時候喜歡招貓逗狗,不破已經是無數次將和流浪的野貓野狗打架打到羽毛亂飛的三宮從狗嘴里救下來了。
這段時間他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集市上的熟人對他說:“千里啊!你們家三宮又和西頭的武郎丸打起來啦!”
偏偏這個不安生的調皮鬼越菜越愛玩,哪怕左臉上被集市一霸小風丸(一只身寬體胖但行動敏捷的橘貓)抓出三道爪痕,還留了疤,三宮也會在跟著不破一起去集市時樂此不疲地叼小風丸蓬松的大尾巴。
再一次從貓嘴里將三宮拯救出來,不破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心軟帶著三宮出門了。回到房間,他看見乖巧等在窗臺上的無量,飛奔過去捧起嬌小的鎹鴉用臉蹭了個夠。
這么一看,無量簡直就是天使嘛!不破在心里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