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扮得很時髦,燙著大波浪卷,用絲絹綁上,高跟鞋和黑色鎏金的連衣裙,實際三十歲,看上去顯得更年輕些。聽說她經(jīng)常收音機里放音樂,一個人抱著空氣跳交誼舞,粗糙不會跳舞的郭團長想學她也不愿意教。
李娜邁上那趟去市里的班車,就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下來,她的打扮頓時與周遭形成了格格不入的氛圍。其他家屬和軍人禮貌地點頭,也不好意思主動去打攪她。李娜淡漠著臉,對此習以為然。
再有張營長和蘭青嫂今天也要去市區(qū)一趟,帶了七歲的二仔和三仔一塊兒去。這兩個娃九月開學就上一年級了,準備給他們挑個書包,買雙新布鞋。留了蘭大娘和大仔在家里陪著四仔伍仔。
八月多的北疆陽光晴朗,蘭青挽著張營長的胳膊,走在通往軍區(qū)大門的灰白色水泥道上。
不得不說,張營長外貌當真很周正,個挺拔,寬肩膀,濃眉大眼的,難怪蘭青嫂會那么愛他呢,還一連氣生下來五個崽子。
這會兒只帶了二仔和三仔出門,兩兄弟穿著藍白條紋的套頭衫,軍綠色褲子,俊模俊樣搭著肩膀走在前面。
每個娃蘭青嫂都疼都愛,都是自己與張營長愛的結(jié)晶,然而全部湊成堆的娃就讓人腦殼頗疼。
蘭青嫂因為出門而松了口氣,莫名竟有種恍惚感,如果只生下兩個娃,那現(xiàn)在的夫妻倆就真是歲月靜好了呢。
蘭青嫂這樣想著,挽著張營長胳膊的手便越攥越近,把腦袋都倚在了男人的肩頭上。讓張營長好生感動了一瞬間,想起剛結(jié)婚那陣子溫柔似水的小媳婦了。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這瞬間的剎那還未能回味夠,便被身后一陣高低起伏的呼叫聲斬斷了。
“媽!媽媽媽媽!爸爸!等等我!”
夫妻倆齊齊一個震懾,往后瞧去,原來是張大仔、張四仔和張伍仔在向這邊奔跑而來,身后還跟著氣喘吁吁捻著竹鞭追趕的蘭大娘。
“什么事?不是說好了回來一人一串糖山楂,誰叫你們又跟來的?”蘭青嫂乍然拔高了嗓門。
唬得張大仔哆了一嗦,有時他實在迷糊,為什么站在爸爸跟前嬌小體貼的媽媽,能發(fā)出那般高亢的嗓門。
但張大仔還是舉著手里的軍綠色斜挎包,英勇地說道:“我書包也壞了,媽也給我買個新的!”
張大仔眼看要上四年級了,男娃這個年紀是最調(diào)皮的時候,幾個書包都經(jīng)不起摔磨。蘭青就干脆用張營長舊掉的綠軍褲,剪下布料來給他縫制成書包,既能裝,又隨便他折騰。
聽兒子這么說,結(jié)果蘭青嫂走上前一看,那書包的正中被戳開了一個洞眼,一看就是用鐵剪子捅的。
蘭青嫂立刻就河東獅吼了:“出門前一分鐘還老結(jié)實了,這轉(zhuǎn)頭就破洞,你故意戳的吧!找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糖葫蘆串也別吃了!”
“看我揍不爛你屁股!張宸望!!”撿起路邊一根枝條,擼起袖子就往前沖。
媽呀!嚇得張大仔緊忙把書包一丟,猴子般溜上了樹,邊上樹邊央求道:“就給我買一個吧,好媽媽,我都用爸爸的舊軍褲改書包兩年了!陳薔還老拿這事跟她同桌嘰咕,說我背的是褲桶子包!這次你給我買新的,我鐵定不摔壞!”
蘭青嫂自己不會爬樹,又擔心兒子摔跌下來,或者再把衣服袖子什么磨破了。氣得沖張營長大喊:“你瞅瞅你兒子,快把他給我捻下來!”
“爸爸!你不能偏心二仔、三仔,勸勸媽媽給我買一個好嗎?”
四仔和伍仔也在旁邊嗚央道:“他們給買書包,我也要加兩顆大白兔奶糖,光糖葫蘆吃不飽。”
糖葫蘆是給你們解饞的,不是給你倆當飯管飽!蘭青嫂正要說話,
“捻不住,捻不住,你們快走吧,車要開了,這里留給我來。”蘭大娘總算追上來了,手里的竹鞭子如同用來趕小豬的。
那邊班車開始發(fā)動,蘭青嫂只得答應(yīng)下來。短暫的風花雪月散盡,她和張營長一人提起一個娃,上了去市里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