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過年便只有和父親兩個,父女倆隨便吃點看個春晚,這個年便也這么稀里糊涂過去了,她從沒心情看什么煙花、貼什么對子、喝什么酒,也從未覺得這么熱鬧快活過。
她過去曾只將他們視為一個又一個紙片人,而此刻這些人分明是再鮮活不過的,是她在這個世界的朋友,是她唯一舍不得的。
李秀色托著腮,起了幾分好奇,忽問道:“喬姐姐,你們過去都是如何過年的?熱鬧嗎?開心么?”
“過去?”喬吟想了想,也笑吟吟道:“每年這時候,都城夜市徹夜不歇,歌舞升平,滿目繁華,唔……似乎要比這里熱鬧。”
她說著,歪了歪頭,眨眼道:“但沒現(xiàn)在開心。”
李秀色嘿嘿一笑,語氣中忽然添了幾分悵然:“我也好想看看夜市……”
喬吟惑道:“妹妹過去不也住在都城么?你過年時不曾出去逛逛?”
李秀色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喬吟又笑道:“對了,李妹妹,你方才說的……‘干杯’,是什么意思?”
竟把這茬忘了。李秀色想了想,認(rèn)真瞎編道:“是我家鄉(xiāng)的俗語,代表‘新年快樂’的意思。”
顧雋“誒?”了一聲,家鄉(xiāng)的俗語?自己與李娘子可是同鄉(xiāng),為何從未聽過這個俗語?
又想,罷了罷了,許是自己過去見聞少了一些。
這個想著,他便微微一笑,用新學(xué)來的俗語,在遠(yuǎn)處炮竹聲中,敬酒一杯,對著自己一眾友人祝福道:
“那,顧某也在此,祝大家——干杯。”
夜更深。
酒席散去,炮竹聲停,院中又安靜了下來。
年夜飯的余熱似還在桌上并未散去,李秀色托著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那個頭抵在桌上的人影。
樂雙的“桃葉燒”到底是個性烈的酒,今夜喝了那兩罐,大家醉的醉,累的累,早各自回房歇息去了,連陳皮也因多喝了幾杯,再顧不上自家主子,回去呼呼大睡了。
于是桌邊便只剩了她和廣陵王世子二人。
這世子,當(dāng)真是喝不得酒。
除了碰不得酒的衛(wèi)祁在,誰也沒他喝得少,可誰也沒他醉得厲害。
就在方才,正當(dāng)大家其樂融融,迎上顧雋的祝福時,忽聽“砰”的一聲,眾人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炮竹落到了身邊,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這世子砸桌上了。
他活像暈死過去,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見慣了他平日里的囂張模樣,乍一見他如此,李秀色竟覺得有些好笑。她本想留他在此地自身自滅,可一想,他不省人事,不就剛好給她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機會?
她也有些微醺,便做了兩份醒酒湯,自己先喝完,而后安靜坐在騷包世子身邊,靜看了他一會,再拍拍他的肩:“世子,醒醒。”
顏元今沒動靜。
李秀色正欲再拍,手才將將放上去,忽見廣陵王世子“騰”一下坐了起來。他擰眉瞧著她,分明是醉了,白皙的面頰上卻連半分暈紅都未見,倒是一雙鳳眼中可見波光艷艷,是驚人的漂亮。
“松手。”他命令道。
“……”醉了還能這么囂張!
李秀色氣結(jié),起身便想走,卻聽他又道:“給我。”
顏元今攤開手,盯著她手中的醒酒湯,一字一頓道:“拿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