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祁在行至原中,卻未在桌邊坐下,只離喬吟一步遠站著,低頭望她頭上的桔梗珠花,沉默半晌后,率先出聲道:“喬姑娘……可否讓小道看看你的傷口。”
喬吟未答,也未動。
衛祁在嘆了口氣:“我都知道?!?/p>
“我雖昏迷,卻什么都聽得到,你為我在觀前跪了幾天幾夜,還為我做了血引,是不是?”
“喬吟,你其實不必——”
喬吟忽然抬頭看他,出聲道:“我早知道你醒來會說什么,‘其實不必如此’,對么?衛祁在,你住口罷,這些事是我自愿,我做這些也并非是希望得你感激,還請你不要白費功夫來說教我。”
說完,又想起什么,冷聲道:“我知道你過去素來不喜我纏著你、跟著你、或是與你開甚么玩笑,以前如何,你以后便也如何,若是因為我救你而對我心生愧疚,或是勉強自己來迎合我什么,那大可不必,我并不需要。”
她見他臉色蒼白,到底還是心軟,說完話后,又道:“你還未好全,還是回去歇息著吧?!?/p>
面前的一襲藍衣卻是動也未動:“若沒有姑娘,我斷然撿不回這條命?!?/p>
喬吟眉頭微蹙:“我說了……”
話未說完,右手忽然被人輕輕握住,她微微一怔,瞧見衛祁在目光平靜地落在了她指尖被毒蝎蟄破的紅點上,問道:“疼嗎?”
“……不疼。”
喬吟僵硬一瞬,這還是這木頭道士第一次主動碰她的手,她輕咳一聲,還是把手抽了回來,用笑容掩飾掉心中的慌張,開口道:“小道士不是一貫克己守禮,怎的還做出摸旁人小娘子手的事來了?”
若換做以往,她這般言語輕佻,他早便不自在起來了,可衛祁在此刻卻看上去沒半分赧然,只低聲道:“從前……姑娘對我言舉親近,小道避開,并非是因為不喜?!?/p>
喬吟一愣,抬頭看他。
衛祁在垂眸,聲音平緩:“姑娘有親事在身,是堂堂國公之女,又……”他頓了頓:“又生得這般好,天仙一般的人物,本就該與天仙一般的相配。”
“姑娘接近我,那般肆意灑脫,那般不管不顧,那般……輕佻隨意,小道愚笨,常以為姑娘不過是生性好玩,憑借著新鮮之感,才會對小道這般?!?/p>
喬吟聞言,先是有些懵,又忽覺好笑。新鮮之感?這木頭道士以為她不過是閑著無聊想逗弄他?逗弄完了便跑么?
“可如今曉得,不是的?!彼嘈α艘幌?,道:“是我錯了?!?/p>
“我錯怪了你,也總是讓你傷心。”他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定定看她:“喬吟,是我錯了?!?/p>
喬吟微微一顫。
“你那樣的好……”他面色越來越蒼白,方才顧茵茵攙他回房,他卻執意要來這里,僅有的力氣已快耗光了,聲音也越來越吃力,輕聲問她:“為了我,值得么?”
喬吟眼睫一斂:“我做事從不問值不值得。”
她說完,頓了頓,聲音里終于多了幾絲怨念,還有幾分委屈:“你何止是錯了,你簡直就是塊不折不扣砍不斷鋸不破的爛木頭。”
“是?!毙l祁在苦笑:“我是?!?/p>
“你懦弱、膽小、迂腐,愚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