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今道:“換句話說,叫借胎生子。”
“尸氣渡入其人還未冷卻、尚存一絲生氣的軀體之中,混人血形成僵胎,待足月后,硎尸便可破肚而出,此便為僵腹子。”
李秀色難以想象,更心情復(fù)雜,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升起一股寒意。
廣陵王世子在一旁道:“此類僵腹子出生后,會自動穿上‘其母’的嫁衣。”
他拿劍尖挑了挑面前那具硎尸的袖口:“這一件,應(yīng)當(dāng)便是當(dāng)年那位可憐之人的。”
“上頭毫無紋飾,一是因新娘早已心如死灰,想來她必是出生窮苦人家被迫獻(xiàn)祭,她家人也多半沒心情替要‘出嫁’的女兒縫制多精美的衣裳;二是準(zhǔn)備匆忙,看樣子那場婚祭辦得極為倉促。”
說完,還不忘評價道:“不過他們祭的那具僵尸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用,本就掀不起何風(fēng)浪,不然怎么會生出這么個蠢東西。”
李秀色看向硎尸身上的外袍,又瞧見它額前花鈿,以及面上的胭脂裝黛,腦中忽而冒出一位腰肢纖細(xì)的新娘,也穿著這樣大紅色的嫁衣,化著這般鮮艷喜慶的妝容,只是頰上依稀有兩道哭干的淚痕,在歡天喜地的敲鑼打鼓聲中,沉默地被眾人送進(jìn)棺材,抬進(jìn)坑中。
她身旁是另一具沉睡著僵尸的靈柩,岸邊圍了一群嘴里念叨著古怪咒語,外貌平常、卻內(nèi)心蠢惡如鬼之人,一邊跪著給僵尸磕頭,祈求它憐憫眾生,一邊急急忙忙地指揮身旁人挖土埋坑。
大片大片的沙土朝著新娘砸來,她起初還瑟瑟發(fā)抖,卻又倏然認(rèn)命,直到再無生息,隨著絕望與恐懼一同被埋進(jìn)地底。
李秀色心中忽生出一股無盡的悲憫,甚至還有些惡心,恨不得干嘔。
一旁的廣陵王世子沒再管她,只彎腰看那硎尸的雙眼,不知想起什么,低聲道:“這世間紅眼僵尸并不多見,唯有生來便是僵尸者,雙眼才是紅的。”
硎尸本還在一臉色相地盯著李秀色,聞言將目光移至了顏元今身上,它似乎早已放棄了掙扎,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片刻,似嗅出了什么氣息,赤紅的雙眸倏然亮了一瞬,直勾勾地回望向他如琥珀之色的雙眼。
很快,陰沉的地洞中,便傳來一聲詭異而纖細(xì)的“咯咯”笑聲,不男不女,駭人萬分。
李秀色瞧見硎尸喉間震動,不由吃了一驚,大聲道:“它會笑!”
不僅會笑,還居然會呼吸!
李秀色這才回想起之前這東西貼在自己身后時那渾濁的氣息,雞皮疙瘩再度起來,她心中奇怪,便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顫聲問道:“世子,是因為它自人胎中生出,所以才身姿具備血肉般柔軟,還擁有尋常僵尸沒有的氣息么?”
顏元今偏頭看她一眼,這丑丫頭倒是機靈。
不過沒等他點頭,已聽得面前那尖細(xì)的嗓音響起:“美娘子,這般關(guān)心我,是要做我的新娘子嗎?”
那聲音宛如幽靈,空靈萬分,鬼語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可分明又是因那硎尸喉間發(fā)力。
李秀色愣愣聽著,險些咬了舌頭。
它它它、它還會說話?!那它方才半晌為何始終一聲不吭,耍他們玩么?
廣陵王世子看上去卻無甚意外,只道:“美娘子?”
這東西怎么跟顧夕那廝一般眼光清奇?
硎尸的眼神似蛇一般黏上李秀色,若不是他眼下被束縛手腳,只怕恨不得要朝她撲過來,它音色不比方才尖細(xì),此刻竟瞬間啞得似被鋸子鋸過一般,幽幽笑道:“美娘子,你可要留下來,與我共度良宵?”
“留下來,我會待你好的。”
“留下來,做我的新娘子,可好?”
李秀色只覺頭皮發(fā)麻,氣道:“我呸。你聲音這般難聽,鬼才要給你做新娘子!”
罵完,又生怕它又吐紅煙,連忙朝后一退,跳到顏元今身后,只探出個腦袋,狐假虎威地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