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鋪對面即是長齋閣,樓上有幾位無聊吃酒的客人也紛紛朝樓下望,連帶著三樓包廂內正遠眺寫生的一位青衣公子也從風景那頭行至了這頭,而后探出腦袋,將目光落在人群間的李秀色身上,奇道:“誒?那娘子怎的有點眼熟?”
在他跟前還坐著位今日身穿一套桃色繡招搖牡丹紋圓領袍的小郎君,那小郎君坐在窗邊,嘖道:“你看誰不眼熟。”
顧雋手握著羊毫,又仔細瞧了瞧,這才雙眼一亮道:“等等,似乎是李姑娘?”
一旁的小郎君好整以暇喝了口茶,聞言連眉都不抬一下,似是并不感什么興趣。
顧雋回頭道:“昨昨兄,我見李姑娘眼下似乎正遭人刁難。”
小郎君掀了掀眼皮:“哦。”
“好歹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過,”顧雋看他反應平淡,便忍不住提醒道:“況且那夜,我見李姑娘還贈了信與你,想來對你是有可昭日月的一片真心。”
見廣陵王世子這回干脆只喝茶不吭聲,顧雋不由感嘆一句鐵石心腸,又兀自默默將目光放在了窗外。
窗外頭的李秀色正眼皮直抽抽。
好么,她本還奇怪這高復既已拒絕了原主,也早便羞辱過一番,為何還要這么主動湊上來,這是美人在懷,拿她找樂子來了。
小蠶站在李秀色身后,明顯有些氣不過,欲上前道:“你們未免也太過分,我家小姐不過是……”
沒等說完,李秀色已然抬手將她攔住。
抬起的正是系繩的右手,她扭頭看了眼,道:“高公子,你說這玩意我曾贈過你一串,不好意思,想來是我前陣子傷了眼,有些瞎了,什么阿貓阿狗放在眼里都覺得好。”
高復眉頭一皺,她這是拐著彎罵他吧?
又聽李秀色繼續道:“不過既已贈你,那便是公子的東西了,理應公子戴著,公子慷慨掛在阿黃脖上,是覺得它能替你?還是你二者究其根本差不多?”
她點頭道:“我倒是不知,公子和那阿黃關系這么好,果然是同類相吸、物以類聚。”
此言一出,那些看熱鬧的不知誰“噗嗤”一聲笑出聲,高復的臉上頓時一陣青白。
這原本是拿來貶低這丑娘子,眼下卻叫她變著法子罵回來了。
他直覺面前這李家三娘子有些不對勁。
尤記得三月前在姜橋亭,她穿素氣難看的黃裙,連頭上的簪子也滿是土氣。而后一臉怯懦地湊上來,手里拿著紅繩手串,不敢抬頭看他,說話聲音都在顫:“高公子,這是我親手做的,不知你是否喜歡?”
他自然不喜歡,甚至厭惡得很。他不過是幼時不懂事,曾在冬宴上攙她一把,便一直被惦記了上。
也不知她是否從不照鏡子,他高復是胤都有名有臉的人物,怎能和這種有胎記的姿色攀上關系?恰有幾位熟識路過,撞見他與這丑娘子待在一起,眼見要被笑話,他面子掛不住,為撇清干脆惡劣心起道:“李妹妹,我與同窗們要出去游玩,可要一起?”
這丑娘子聽話得很,跟著去了,到了攬芳樓前,他便指著樓前拉客的小妓們問:“你可覺得她們生得好看?”
見她點頭,他便哈哈大笑起來:“是了,連這些青樓貨色都如此漂亮,我又怎么能看得上你?”又道:“你以為我高復真就一點都不挑?”
同行幾人皆大笑出聲,他也干脆將信拆了,當眾朗讀,供眾人嘲弄。最后將紙放地上一踩,摟上小妓的香腰,在踏入溫柔鄉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