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掙扎了很久,最后低聲地道:「時代背景不一樣,你不能用現代的標準和眼光來看待,早年有名的煙花女,相當于揚州瘦馬,大多都是三兩歲就被賣入煙花間調教長大,十二三歲就……就……」
「不要解釋了。」李太太想吐,難掩一絲厭惡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個,如果我知道……」
「那跟我們倆夫妻有什么關系?」李先生有些急了。
李太太臉色很難看,可終究還是別過頭去,也不知該對自己的先生說什么。
小桂錦看著淚汪汪地望著自己的寶圓,還有一臉平靜淡漠的狐九,輕輕地道:「身為煙花女,自知命苦,起初老太爺買了小奴家,納為二房,雖然年歲相差了五十幾歲,可小奴家也是存了感激之心,想好好服侍老太爺的。」
狐九長長如鴉羽的睫毛低垂,「嗯,后來發生了什么事?」
他自是可以施以回溯術,讓過往那一幕幕又如電影般重現在眾人眼前,可是……
嘖,小寶圓見了肯定會哭噴的。
「等一下!」李先生忽然急匆匆地打斷了小桂錦的話,眼帶哀求。「小姨祖奶奶……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現在再追究也只是徒增傷感,不過您放心,我會請高僧為您超渡,我還會燒很多很多庫銀給您以做補償,只求您安息——」
「哼」狐九驀地笑了,慢條斯理地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敢截老子的問話了。」
李先生猛地心驚肉跳起來,臉色泛白。「九爺您聽我解釋……」
「閉嘴!」這下李太太發飆了,對自己的先生氣急敗壞地吼道:「你還想掩蓋什么?小姨祖奶奶都死得這么慘了,你還想封她的口?你有沒有人性啊你?」
「我……」李先生素來溫文儒雅慣了,自知理虧,最后也只能頹然地低下了頭。
小桂錦怔怔地看著李先生,眼神很是奇異,彷佛是懷念,又彷佛是痛苦,「我記得你……你小時候總扒著窗口,說我唱曲像鳥兒一樣……」
李先生霍地抬頭,久遠的、幼時的記憶恍惚間又回來了……
小姨祖奶奶,您唱得真好聽,像小鳥一樣……阿生喜歡聽您唱曲……
這斯文的阿伯陡然哭了,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
當時他才五歲,眼中的小姨祖奶奶美得像畫里的仙女,站在威嚴老邁白發蒼蒼的阿祖身邊,像是阿祖的孫女……
可偏偏不是,大人們都說她是阿祖的小老婆,晚上要陪阿祖睡覺的。
他覺得小姨祖奶奶很可憐……家里每個人好像都很討厭她,連傭人都會竊竊私語說著她的閑話。
只是五歲的他太小了,懵懵懂懂,什么都弄不明白,也什么都不能做。
小姨祖奶奶曾經給他臺南老舖福慶堂最好吃的綠豆糕,曾經摸摸他的頭,低聲說她自己也有個阿弟,她離家的那年,阿弟也和他差不多大……
后來,那天晚上,大人們都說小姨祖奶奶上吊自盡了,然后是阿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