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樓的鬧劇以一種近乎荒誕的方式狼狽收場。
梁越捂著氣血翻涌的胸口,眼前陣陣發黑,在一眾心腹的攙扶下,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座讓他顏面盡失的酒樓,直奔慈寧宮。
他一見到梁太后,便將所有威儀拋諸腦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上的錦袍沾滿了塵土。
“妹妹!您要為哥哥做主啊!”
梁越將蘭亭詩會與邀月樓之事,描繪成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是陳平川蓄意煽動天下士子,公然向梁家的權威,甚至是梁太后的無上威嚴發起的挑釁!
他涕淚橫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梁太后正慢條斯理地修剪著一盆從江南快馬加鞭運來的名貴牡丹“姚黃”,仿佛沒聽到梁越的哭嚎,鳳目微垂,凝視著眼前嬌艷欲滴的花朵,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
“咔嚓”一聲脆響。
她手中的嵌寶金剪,齊著根部,剪下了一朵開得最盛、最艷的牡丹。
那花朵無聲墜地,嬌嫩的花瓣碾入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又被梁太后用鞋子碾碎!
梁越見狀,膝行兩步,聲音愈發凄厲:“妹妹!此子今日能煽動數百士子,來日就能蠱惑數萬百姓!他那本《安民論》,就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刀刀都砍在我梁家的根基上!若不盡早除掉,必成我等心腹大患啊!”
梁太后終于放下了金剪,身旁的宮女立刻遞上浸了花露的溫熱絲帕。
她慢慢擦拭著自己保養得宜的手指,緩緩開口。
“急什么?”
她的聲音平淡如水,“硬碰硬,那是蠢夫所為。那陳平川不是能言善辯,不是想向天下人證明自己是經世之才么?”
梁太后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鳳眸中閃過攝人心魄的惡毒光芒。
“哀家,就給他一個機會。”
梁越一愣,滿臉不解地抬起頭,不懂妹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傳哀家懿旨,就說哀家深感其《安民論》憂國憂民,字字泣血,特準他前往邊陲重鎮——順城,去全權推行他的安民之策。”
她幽幽地看著梁越,一字一句道:“他若失敗了,哀家正好名正言順地辦他一個‘夸夸其談,無能誤國’之罪,讓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他若僥幸成了……”
她頓了頓,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那自然是我梁家知人善任,領導有方。與他陳平川,又有何干系?”
梁越聞言,臉上的悲憤瞬間化為狂喜。
順城!那可是大業朝最亂、最窮、最危險的邊疆絕域!
那里蠻族橫行,刁民嘯聚,朝廷幾乎都已放棄,任其自生自滅。
陳平川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去了那里,別說推行新政,能保住性命都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為確保萬無一失,梁太后決定再加一道保險。
“哀家會派個人去‘協助’他。”
她口中的“協助”二字,咬得極重,如同毒蛇的獠牙。
“就讓梁坤去吧。”
梁坤!
聽到這個名字,梁越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