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曉,陳平川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緋色官袍,走出居所。
衣料挺括,胸前那枚精心繡制的云雁補子,在微弱的晨光下泛著沉靜的銀光。
這身官服,既是榮耀,也是責任。
他跟在大學士張廷玉身后,一步一步,踏上通往皇宮的白玉階。
當邁入金鑾殿門檻的瞬間,一股威壓與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殿內燃著數百支巨燭,燭火跳躍,將一根根雕龍金柱映照得流光溢彩,金碧輝煌。
文武百官分列兩班,涇渭分明。
左側,以須發花白的張廷玉為首,僅有寥寥數人。
他們大多是兩鬢斑白的老臣,神情凝重,眉宇間刻滿了無法化解的憂國之色。
他們如一排排在風中屹立的孤松,沉默而倔強。
右側,則是以為國舅梁越首的官員,個個面色紅潤,養尊處優,眼神中透著與生俱來的倨傲與輕慢。
陳平川垂首立在隊列的最末尾,眼角的余光卻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便是大業朝的朝堂,一半是風雨飄搖的江山社稷,另一半,則是聲色犬馬的權勢富貴。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老太監魏忠高喊行禮口令,眾臣禮畢后,早朝開始。
“臣有事起奏。”
一個尖細而諂媚的聲音響起。
出列的是禮部的一名侍郎,此人身形瘦削,吊著眼角,他躬著身子,雙手高舉著一卷明黃色的奏本。
“陛下!再過兩月,便是皇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壽。此乃國之大慶!臣與禮部同僚,連夜草擬了一份壽典章程,請陛下御覽!臣等以為,當于京郊萬福山,修建祈福宮,大辦水陸道場七七四十九天,遍請天下名僧為太后祈福!另,于宮中大宴群臣、宗室、命婦,連擺三日流水宴,彰顯我大業朝孝道治國之本,揚我天家浩蕩之恩!”
他每說一句,語調便高昂一分,說到最后,已是滿面紅光,興奮不已。
身后,梁越一黨立刻隨聲附和,交口稱贊,一時間“陛下圣明”、“太后千秋”的頌揚之聲不絕于耳,將金鑾殿變成了阿諛奉承的市集。
奏本被魏忠接了,呈到龍案之上。
景帝并未去翻看,只聽著那侍郎的描述,眉心便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