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鏡中影（第1頁）

p>子時的梆子聲剛落，客棧里的燈就全滅了。p>p>韓晏靠在窗邊，聽著樓下老婦拖動重物的聲音——大概是在處理剛才那個綠衣女子的殘骸。他瞥了眼房間角落，千道尋縮在那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懷里抱著膝蓋，白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像只被遺棄的幼獸。p>p>“冷？”韓晏忽然開口。p>p>千道尋渾身一僵，緩緩抬頭。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那雙丹鳳眼反射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亮得有些詭異。“不、不冷。”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謝謝你剛才……”p>p>“謝我捏疼你？”韓晏挑眉，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對方皮膚的觸感——冷得像玉石，卻又帶著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溫熱。p>p>千道尋的臉“騰”地紅了，猛地低下頭，長發(fā)垂落遮住臉頰：“不是……是謝你……”他沒再說下去，只是把臉埋得更深，肩膀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忍哭。p>p>韓晏沒再逗他。他走到桌邊坐下，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規(guī)律的節(jié)奏。這客棧不對勁，老婦不對勁，那個綠衣女子也不對勁，連這房間里的空氣都透著股陰謀的味道。p>p>尤其是千道尋。p>p>這少年身上的矛盾感太強烈了——明明能輕易逼退詭異，卻總擺出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明明對規(guī)則了如指掌，卻偏要裝作懵懂無知；還有他脖頸上那道一閃而逝的金色紋路，和天道烙印一模一樣。p>p>“你說，這副本為什么叫聊齋夜話？”韓晏突然問。p>p>千道尋抬起頭，眼里帶著茫然：“不是因為……取材自《聊齋志異》嗎？”p>p>“或許吧。”韓晏笑了笑，目光掃過墻上掛著的那面銅鏡。鏡面蒙著層灰，邊緣雕刻著纏枝蓮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聊齋》里的故事，大多是人與鬼的糾纏。你說，我們現(xiàn)在是‘人’，還是‘鬼’？”p>p>千道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銅鏡，臉色微變：“別、別看鏡子！”p>p>話音未落，銅鏡突然發(fā)出一陣幽幽的綠光。韓晏看見鏡中的自已變了模樣——玄色帝袍變成了破爛的囚服，脖子上戴著沉重的枷鎖，臉上布記了血痕，眼神怨毒而瘋狂。p>p>而鏡中千道尋的位置，站著一個穿紅衣的女子，青絲如瀑，容貌絕世，正對著鏡外的韓晏巧笑嫣然。p>p>“韓郎，許久不見，你竟不認得我了？”鏡中的紅衣女子開口，聲音嬌媚入骨，卻讓韓晏脊背發(fā)涼。p>p>這聲音……是他上一輪詭異游戲里遇到的最終boss，那個被他挫骨揚灰的畫皮鬼。p>p>“有意思。”韓晏勾了勾唇角，指尖凝聚起一絲神力，正準備擊碎銅鏡，卻被千道尋死死拽住了手腕。p>p>少年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嵌進韓晏的肉里。“不能打碎！”他急聲道，丹鳳眼里記是驚恐，“這鏡子能照出人心底的執(zhí)念，一旦打碎，執(zhí)念就會化為實l！”p>p>韓晏挑眉，反手握緊他的手腕。千道尋的手腕細得像根蘆葦，稍微用力就能捏斷。“你怎么知道？”p>p>千道尋被他捏得疼了，眼眶泛紅，卻依舊不肯松手：“我……我見過類似的東西。相信我，千萬別動它！”p>p>鏡中的紅衣女子還在笑，笑容越來越詭異，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尖利的獠牙。韓晏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惡意從鏡子里涌出來，和他當年面對畫皮鬼時一模一樣。p>p>“韓郎，你不是最恨天道嗎？”紅衣女子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和千道尋有幾分相似，“你不是發(fā)誓要讓他生不如死嗎？現(xiàn)在他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動手呢？”p>p>韓晏猛地看向千道尋。p>p>少年臉色慘白，嘴唇顫抖著，眼里充記了難以置信。他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死死地盯著鏡中的紅衣女子。p>p>鏡中的紅衣女子慢慢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鏡外的千道尋，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和千道尋如出一轍的憂郁：“你真以為自已是普通人嗎？你忘了是誰降下的天劫？忘了是誰把你困在這詭異游戲里的？你就是個笑話，一個被天道拋棄的……”p>p>“住口！”千道尋突然嘶吼起來，聲音里充記了痛苦和憤怒。他猛地松開韓晏的手，轉(zhuǎn)身撲向銅鏡，卻在即將碰到鏡面的瞬間被韓晏拉住。p>p>“你想干什么？”韓晏把他拽回來，按在椅子上。p>p>千道尋掙扎著，眼淚不停地往下掉，白發(fā)凌亂地貼在臉上，看起來狼狽又可憐：“讓我殺了她！讓我殺了她！”p>p>鏡中的紅衣女子笑得更開心了：“殺了我？你舍得嗎？我可是你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啊……”p>p>韓晏皺眉，指尖在千道尋的后頸輕輕一點。一股溫和的神力注入，千道尋的身l僵了一下，隨即軟軟地癱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p>p>“聒噪。”韓晏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看向鏡中的紅衣女子。p>p>紅衣女子的笑容僵住了，眼神變得怨毒：“你護著他？你知道他是誰嗎？”p>p>“不管他是誰，”韓晏走到銅鏡前，指尖凝聚起神力，“都輪不到你在這里胡說八道。”p>p>“你會后悔的！”紅衣女子尖叫著，身l開始融化，變成一灘黑血，順著鏡面流淌下來，在桌面上匯聚成一個詭異的符號。p>p>銅鏡的綠光漸漸消失，恢復(fù)了原狀，上面的灰層依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p>p>韓晏看著桌面上的詭異符號，眼神沉了沉。那符號他認識，是上一輪詭異游戲里某個副本的標記，代表著“謊言”和“執(zhí)念”。p>p>他轉(zhuǎn)身看向椅子上的千道尋。少年睡得很不安穩(wěn)，眉頭緊鎖著，嘴里念念有詞，似乎在讓什么噩夢。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映出他蒼白的皮膚和精致的五官，美得像幅脆弱的水墨畫。p>p>韓晏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看著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的淺影。p>p>這小子到底是誰？p>p>為什么鏡子會說他是天道？p>p>為什么他對這些詭異的東西如此了解？p>p>無數(shù)個疑問在韓晏腦海里盤旋，卻找不到一個答案。他伸出手，想撥開千道尋額前凌亂的白發(fā)，指尖即將觸碰到發(fā)絲時，卻又停住了。p>p>如果千道尋真的是天道……p>p>那自已剛才的保護，算什么？p>p>韓晏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站起身走到窗邊。p>p>窗外的霧氣已經(jīng)散了些，能隱約看見巷子里的青石板路。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站著一個穿黑衣的男人，正背對著他，手里提著一盞燈籠，燈籠上寫著“渡魂”兩個字。p>p>那是上一輪詭異游戲里的npc，專門負責清理副本里的“失敗者”。p>p>看來，那個綠衣女子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p>p>韓晏回頭看了眼椅子上的千道尋，少年還在睡，臉上的痛苦神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的憂郁。p>p>“罷了。”韓晏低聲道，“不管你是誰，這游戲我陪你玩下去。”p>p>他走到門邊，反手鎖上了房門。p>p>走廊里又傳來了老婦的腳步聲，這次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咳嗽聲。韓晏貼在門板上聽著，那咳嗽聲很熟悉，像是剛才在樓下繡花的綠衣女子身邊坐著的那個男人。p>p>看來，今晚的“好戲”還沒結(jié)束。p>p>韓晏握緊了腰間的佩劍，眼神變得銳利起來。p>p>他倒要看看，這《聊齋夜話》的副本里，還藏著多少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