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擁抱之后,是一段更加漫長的沉默。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面切割出規整的條紋。蘇瑤兒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昨夜的一切,那個笨拙的擁抱,那個穩固的支撐,都像牛奶杯里最后一點殘余的甜味,在天亮后迅速蒸發。
房間里恢復了它原本的樣貌,冷硬,簡潔,屬于葉云。
她需要做點什么,任何一件具體的事,來錨定自己浮動的思緒。她的視線落在一把椅子上,上面搭著一件葉云的白色襯衫。
她走過去,拿起襯衫。布料是上好的棉,入手平滑。她想起了什么,走到儲物間,翻找出那個許久未用的掛燙機。
滋——
蒸氣噴出的聲音,帶著潮濕的熱度。
她將襯衫掛好,握著熨斗,從領口開始,一點點向下。這個動作需要專注,需要平穩,不允許絲毫的差錯,否則就會留下一道無法挽回的褶皺。
這很像他。
每一步都在計算之內,連溫度和時間都精準拿捏。
她的動作很慢,近乎于一種儀式。仿佛熨平這件襯衫,就能撫平自己內心那些混亂的褶皺。在熨燙胸口的口袋時,她的手頓住了。
指尖隔著布料,觸碰到一個微小的、有棱角的硬物。
不是徽章,也不是芯片。是一張被折疊起來的紙。
她的第一反應是警惕。在他們的世界里,任何計劃之外的東西,都等同于變數。她放下熨斗,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從口袋里將那張紙條夾了出來。
紙條被折成了很小的方塊,邊緣已經有些磨損。
她的呼吸屏住了。這又是什么?一個新的測試?一個需要她破解的謎題?她的大腦高速運轉,分析著所有可能性。他故意留下的?還是無意中遺忘的?
如果是故意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觀察她的反應?測試她的好奇心?
如果是無意的……這個念頭只出現了一瞬,就被她否決。葉云的世界里,沒有“無意”。
她將紙條展開。上面只有一行字,是他的筆跡,利落,冷靜,每一個字的轉折都帶著一種克制的力道。
等風波過,帶你看云海。
云海。這兩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被塵封的記憶。
三年前,一次野外任務的間隙,他們靠在篝火邊。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葉云生火失敗,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她一邊嘲笑他,一邊熟練地架起柴火。
火光跳躍在他的臉上,驅散了他平日里的一些冷硬。
“蘇瑤兒,你好像什么都會。”他當時說。
“當然,”她得意地揚起下巴,“不像某些人,理論一百分,實踐零分。”
“那,你有什么不會的,或者說,有什么想做卻沒做過的?”
她想了想,隨口說道:“想去很高很高的山上,看一次云海。就是那種,云在你腳下翻滾,像海一樣。書上說,那樣的景色,能讓人忘記所有煩惱。”
她以為那只是篝火邊的一句閑聊,一句會在天亮后就隨風而散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