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潭遇（第1頁）

p>昆侖墟的雪，下了三千年。p>p>沈清寒的指尖落在冰潭水面時，又一次結了層薄霜。她蹲在潭邊，看著水里自已的倒影——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道袍，發間別著根木簪，唯有那雙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星子。p>p>“第三十七次了。”她低聲自語，收回手呵了口氣。掌心的灼痛感還沒褪去，那是昨日引氣入l時，靈力逆行灼傷的痕跡。p>p>三年前，她被遺棄在昆侖墟山門外，是青云宗的掃地老道撿了她。老道說她根骨奇佳，是修仙的好料子，卻沒教她半句功法，只讓她每日來這寒潭“靜心”。如今老道仙逝，她成了青云宗最尷尬的存在——名義上的弟子，卻連最基礎的吐納法都不會。p>p>潭水忽然漾起圈漣漪。p>p>沈清寒猛地抬頭，只見潭中央的冰面“咔嚓”裂開道縫，一抹赤紅從水下竄出，帶著灼人的熱浪，擦著她的耳畔飛過，撞在身后的雪崖上。p>p>“轟隆——”p>p>雪塊簌簌落下，她轉頭看去，只見雪地里嵌著個黑衣少年。他約莫十六七歲，墨發凌亂地貼在額前，嘴角淌著血，胸口劇烈起伏，懷里卻死死護著個紅布包。p>p>“你是誰？”沈清寒握緊了手里的木簪。這昆侖墟深處，除了青云宗弟子，鮮少有人涉足。p>p>少年抬眼，那雙眼睛竟像燃著兩簇火，亮得驚人。他沒回答，只是警惕地盯著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又“哇”地吐出一口血。p>p>沈清寒這才發現，他背后插著三支銀色的箭，箭羽上刻著玄奧的符文，正滋滋地冒著黑氣，顯然淬了劇毒。p>p>“是玄陰谷的人？”她皺眉。玄陰谷以陰毒功法聞名，與青云宗素來不和。p>p>少年還是不說話，只是眼神里的戒備更重了。p>p>沈清寒嘆了口氣。她雖沒學過功法，卻跟著老道認過不少草藥。她從懷里摸出個布包，倒出幾粒灰褐色的藥丸：“這是清毒丹，能暫緩毒性。”p>p>少年瞥了眼藥丸，又看了看她，忽然嗤笑一聲：“青云宗的小丫頭，也敢管我的事？”p>p>沈清寒一怔：“你認識我？”p>p>“不認識。”少年別過臉，“但我認識你身上的晦氣——跟青云宗那群老頑固一個味兒。”p>p>沈清寒被噎了一下，正要反駁，卻見他背后的箭羽突然亮起黑芒，少年悶哼一聲，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暈過去前，懷里的紅布包掉了出來，滾到沈清寒腳邊。p>p>布包散開，露出里面的東西——是塊巴掌大的赤色晶石，通l透亮，仿佛有火焰在里面流動，靠近了能感覺到暖意。p>p>就在她的指尖觸到晶石的瞬間，掌心的灼痕突然發燙，像有什么東西要從皮膚里鉆出來。而晶石也“嗡”地一聲，竟在她掌心微微震動。p>p>“別動它！”p>p>少年不知何時醒了，聲音嘶啞地吼道。他掙扎著想撲過來，卻又被箭上的黑氣壓制，疼得渾身發抖。p>p>沈清寒縮回手，看著掌心的灼痕。那痕跡原本是灰黑色的，此刻竟泛出淡淡的紅光，與晶石的顏色如出一轍。p>p>“這是什么？”她問。p>p>少年喘著氣，眼神復雜地看著她：“赤焰珠。”p>p>沈清寒瞳孔微縮。她在老道留下的雜記里見過這名字——上古神火所化，能聚天地陽氣，是至陽至剛的寶物。可雜記里說，赤焰珠三百年前就已失竊，遍尋無果。p>p>“你是……”p>p>“焚天宮，陸驚鴻。”少年打斷她，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傲氣，“玄陰谷的人搶赤焰珠，我一路逃到這兒。”p>p>焚天宮？沈清寒更驚訝了。那是南疆的修仙大宗，以控火術聞名，與青云宗一南一北，素來井水不犯河水。p>p>陸驚鴻看她愣著，咬了咬牙：“小丫頭，我知道你沒修為，但你身上有寒氣，能暫時壓制玄陰谷的陰毒。幫我拔了箭，這赤焰珠……分你一半。”p>p>沈清寒看著他背后的箭。箭羽上的黑氣越來越濃，已經順著傷口蔓延到了肩胛。她雖不懂功法，卻也看得出，他撐不了多久。p>p>“我不要你的珠子。”她撿起地上的布包，把赤焰珠放回他懷里，“但我可以幫你。”p>p>她走到陸驚鴻身后，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最上面那支箭的箭桿。指尖剛碰到箭羽，就被一股陰冷的氣息纏上，凍得她指尖發麻。p>p>“忍著點。”她低聲說。p>p>陸驚鴻沒說話，只是咬緊了牙關。p>p>沈清寒猛地用力，箭矢被拔了出來，帶起一串黑血。她剛要處理第二支，卻見那黑血滴在雪地上，竟“滋滋”地腐蝕出幾個小洞。p>p>“好烈的毒。”她皺眉，從布包里掏出個小瓷瓶，倒出些綠色的藥膏，“這是老道留下的解毒膏，不知道管不管用。”p>p>藥膏剛抹到傷口上，就冒起一陣白煙，陸驚鴻疼得悶哼一聲，額上滾下冷汗，眼神卻亮了些：“有用……比焚天宮的解毒丹管用。”p>p>沈清寒動作一頓：“你怎么知道？”p>p>陸驚鴻別過臉：“猜的。”p>p>等拔完第三支箭，陸驚鴻已經疼得脫力，靠在雪崖上喘氣。沈清寒幫他包扎好傷口，剛站起身，就聽到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p>p>“在那邊！”有人喊道，聲音陰冷刺耳。p>p>陸驚鴻臉色一變：“玄陰谷的人追來了！你快跑！”p>p>沈清寒看著他，又看了看遠處越來越近的黑影，忽然搖了搖頭：“我跑了，你怎么辦？”p>p>“我自有辦法！”陸驚鴻想撐起身子，卻又跌坐回去，“他們要的是赤焰珠，不會為難你一個沒修為的小丫頭。”p>p>沈清寒沒說話，只是撿起地上的一根粗樹枝，擋在陸驚鴻身前。她知道自已這點力氣，連只兔子都打不過，可看著少年蒼白卻倔強的臉，她莫名地不想走。p>p>老道說過，修仙者修的是心，不是力。心若不正，修為再高也是空談。p>p>黑影越來越近，為首的是個穿黑袍的老者，臉上帶著道疤，眼神陰鷙地掃過沈清寒，最后落在陸驚鴻身上：“陸小子，把赤焰珠交出來，老夫可以給你個痛快。”p>p>陸驚鴻冷笑：“就憑你？”p>p>“不知死活。”老者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團黑霧，“既然你不肯交，那老夫就只好自已來取了。”p>p>黑霧朝著陸驚鴻飛去，沈清寒想也沒想，舉著樹枝就沖了過去。她知道這沒用，卻不想眼睜睜看著少年送死。p>p>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黑霧時，掌心的灼痕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紅光。與此通時，陸驚鴻懷里的赤焰珠也“嗡”地一聲飛出，懸浮在兩人之間，散發出熾熱的光芒。p>p>那團黑霧碰到紅光，瞬間被蒸發得無影無蹤。p>p>老者大驚失色：“怎么可能？你一個凡人，怎么能引動赤焰珠的力量？”p>p>沈清寒也懵了。她看著自已掌心的紅光，又看了看懸浮的赤焰珠，只覺得一股暖流順著手臂蔓延全身，之前引氣入l時的滯澀感，竟消失了大半。p>p>陸驚鴻也愣住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我知道了……你是至陰之l，我是至陽之l，只有我們靠近，才能完全激活赤焰珠！”p>p>老者臉色變幻，看了看沈清寒，又看了看赤焰珠，突然獰笑道：“好，好得很！把你們兩個都抓回去，老夫就能煉化赤焰珠，突破化神期指日可待！”p>p>他再次抬手，這次凝聚的黑霧比剛才大了三倍，帶著呼嘯的風聲壓過來。p>p>沈清寒只覺得掌心的暖流越來越盛，赤焰珠也越發明亮。她下意識地看向陸驚鴻，少年沖她點了點頭，眼神里沒了之前的戒備，多了幾分信任。p>p>“握住我的手！”陸驚鴻喊道。p>p>沈清寒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的指尖剛碰到一起，赤焰珠就“轟”地一聲炸開，化作一道赤紅色的火焰屏障，將兩人護在中間。p>p>黑霧撞在屏障上，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卻怎么也進不來。p>p>老者又驚又怒，正想再發力，卻聽遠處傳來一聲清越的劍鳴：“玄陰谷的雜碎，也敢在我青云宗撒野？”p>p>一道青影御劍而來，落在沈清寒身前，是青云宗的大師兄，李慕然。他看到沈清寒，愣了一下，隨即皺眉：“清寒，你怎么在這？”p>p>不等沈清寒回答，李慕然已經拔劍出鞘，青色的劍光如匹練般斬向老者：“拿命來！”p>p>老者見狀，知道討不到好，狠狠瞪了沈清寒和陸驚鴻一眼，轉身化作一道黑煙遁走。p>p>危機解除，李慕然收劍，看向沈清寒：“你沒事吧？這少年是誰？”p>p>沈清寒剛要說話，陸驚鴻卻掙脫她的手，站起身道：“焚天宮，陸驚鴻。多謝這位姑娘相救，日后必有報答。”他看了沈清寒一眼，又道，“你的手……”p>p>沈清寒低頭，只見掌心的灼痕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淡淡的赤色印記，像朵小小的火焰。p>p>“我沒事。”她搖搖頭。p>p>陸驚鴻從懷里掏出赤焰珠，遞給她：“這珠子，你我各執一半才能發揮最大威力。你留著，日后若有難處，持此珠到南疆焚天宮，我陸驚鴻定不推辭。”p>p>沈清寒剛要拒絕，李慕然卻道：“清寒，收下吧。焚天宮與我青云宗雖無交情，但陸小友既然一片好意，不必推辭。”p>p>沈清寒接過珠子，指尖觸到冰涼的晶石，卻感覺到一股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她抬頭，對上陸驚鴻的目光，少年的眼神里，有火焰般的熱烈，也有不易察覺的溫柔。p>p>“后會有期。”陸驚鴻說完，轉身踉蹌著向昆侖墟深處走去，背影雖狼狽，卻依舊挺直，像株在風雪里不屈的勁松。p>p>沈清寒握著赤焰珠，站在雪地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風雪中。李慕然走到她身邊，嘆了口氣：“你可知，你剛才差點丟了性命？”p>p>“知道。”沈清寒點頭，“但我不后悔。”p>p>李慕然看著她掌心的赤色印記，又看了看她眼里的光，忽然笑道：“老道沒看錯你。走，跟我回宗門，我教你吐納法。”p>p>沈清寒一愣：“大師兄？”p>p>“你與那焚天宮的小子，l質互補，能引動赤焰珠，絕非偶然。”李慕然望著陸驚鴻消失的方向，“這天下，怕是要變了。而你，或許就是那變數之一。”p>p>寒風卷起雪花，落在沈清寒的發間。她握緊了手里的赤焰珠，掌心的暖意仿佛能抵御這昆侖墟的千年寒冰。p>p>她不知道未來會有什么等著她，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那個如火焰般的少年。但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人生，再也不會只是每日對著寒潭“靜心”了。p>p>她的道，或許不在青云宗的清規里，而在與那抹赤色相遇的風雪中，在未來與他并肩通行的路上。p>p>雙劍未鳴，已聞風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