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的某個下午,嘉運殿議事結束,
聞禪出來后看著天色還早,回府也沒事做,忽然想起自從許貴妃懷孕以來還沒去看過她,于是腳步一轉,帶著侍從朝后宮的方向溜達過去。
前世許貴妃寵冠六宮卻始終無子,整個許家只能把寶押在晉王身上,這一世聞禪無意間把許纓絡從晉王手里拐了回來,結果沒過幾年她就順順當當地有了身孕。聞禪很難不懷疑前世是晉王在暗地里做了手腳,許貴妃沒有親生子嗣,她和背后的許家才能一直綁在他這條船上。
這么一想,許纓絡的孩子算是她順手救回來的,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去探望一下,就算小白花知道了也挑不出她任何錯處。
蘭芳殿中,捧盤執巾的侍女們滿滿當當地站了一地,一位年紀稍長的嬤嬤正端著湯碗柔聲規勸許纓絡:“娘子,您再這么不吃不喝下去,身體怎么受得了?就算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好生吃飯才是啊?!?/p>
許纓絡的難受比一般人來得晚,但持續的時間更長,后宮那幾位妃嬪又不消停,攪得她更加心緒煩躁,以至于現在對吃飯都有了陰影,窩在枕頭里懨懨地答道:“拿下去,我不吃?!?/p>
嬤嬤張了張口,還要繼續勸,許纓絡心里一股悶火已經快按不住了,這時金鈴忽然從外頭匆匆進來,面上帶著一絲喜色:“娘子,持明公主來探望您了?!?/p>
許纓絡一怔:“殿下來了?”
她披頭散發地從床上坐起來,讓金鈴扶她起身梳妝,比皇帝駕臨還雀躍,一面叫人找衣裳,一面吩咐旁邊的侍女:“請殿下稍坐,我很快就過去,把上回陛下賜的蒙山露芽拿出來招待殿下?!?/p>
前廳,聞禪才剛喝了口茶,就聽見一陣環佩搖曳的清響,許纓絡搭著金鈴的手從后堂走進來,朝她略一福身,輕聲道:“多謝殿下還記掛著我,專程過來這一趟?!?/p>
這幾天她吐得太多,嗓音有點發啞,人更是憑空消下去一圈,甚至有點弱不勝衣的意味。聞禪伸手攙住了她,見她松松挽著長發,上了妝也難掩蒼白憔悴,下巴瘦得只剩一個尖,不由得皺眉問:“最近出什么事了,怎么瘦成這樣?”
她的手臂平穩而有力,許纓絡站在她兩步之內,又聞到了那種冰冰涼涼的、仿佛灰燼一般的香氣,莫名地給人以安定之感。她淺笑著搖了搖頭,轉頭對金鈴等人吩咐道:“都下去吧,我和殿下說會兒話?!?/p>
金鈴對持明公主同樣有種近于迷信般的放心,毫不猶豫地應聲照辦,那位嬤嬤卻還有些猶豫,腳下躊躇著不愿離去。眼看著許纓絡面上勉強的笑意都要掛不住了,聞禪朝纖云使了個眼色,纖云便主動道:“奴婢在殿外守著,殿下和娘子若有什么吩咐,叫一聲奴婢就能聽見。”
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聞禪伸手點了點她的面頰:“收回去吧,比哭還難看?!?/p>
不勸還好,她一勸許纓絡的委屈就再也按捺不住,頓時眼圈一紅,撲進她懷里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聞禪:“……”
剛送走雷公又迎來電母,如果把這兩位一起送到涼州,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綠洲吧。
這場面也不適合叫人進來送手巾,聞禪只好一邊撐著她一邊問:“不是都已經百毒不侵了嗎,誰又招惹你了?手帕呢,待會別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你?!?/p>
許纓絡邊哭邊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絹帕,聞禪:“給我干什么,倒是自己擦一下??!”
許纓絡:“嗚……”
聞禪:“算了別擦了,你先專心哭吧?!?/p>
許纓絡靠著她的肩膀嚶嚶了足有半盞茶的工夫,最后才抽抽噎噎地小聲對她說:“殿下,我害怕?!?/p>
“怕什么?”
“很多……”
“那就一件一件說?!甭劧U道,“哭累了嗎?累了的話歇一歇,說完再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