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朔很有禮貌地沖他頷首致意:“多謝徐國公關懷,托您的福,沒死成。”
蕭定方:“……”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皇帝對他道,“這回當著陸朔的面說吧。”
“臣、臣……”
蕭定方所有的酒意都隨著后脊梁骨的冷汗飛了出去,“臣”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臉色煞白地伏地顫抖,半晌勉強道:“臣一時糊涂……”
這話終于點著了火藥,令皇帝陡然暴怒,劈手將折子摔在了他腦門上:“你糊涂?你通敵叛國的時候心里可明白的很!朕讓你守邊,你就差直接把武原賣給外敵了!謊報軍功,排除異己,把朕的大軍養成了你的私兵,要是朕沒發覺,過幾天你是不是就該帶人進京摘朕的腦袋了!”
暴戾的怒喝回蕩在金殿中,甚至帶著隱隱回聲,陸朔和聞禪怕他氣狠了,趕緊勸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蕭定方涕泗橫流,在皇帝盛怒之下不敢爭辯,只會連連磕頭,口中不住告饒哀求:“臣不敢,臣不敢,陛下息怒……臣罪該萬死……”
他是兩朝老臣,當年為平定北疆立下過汗馬功勞,皇帝剛登基時,全靠這些重將穩住邊防,心中多有舊情,如今看他那樣子,又是可恨又是可憐,心中酸痛難禁,脫口問道:“朕這些年曾薄待過你、辜負過你們蕭家嗎?你堂堂徐國公還有什么不知足的?朕對你寄予厚望,委以重任,你就是這么回報朕的?!”
“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蕭定方失聲痛哭,“陛下,臣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疾病纏身,沒幾天可活,臣愿獻出所有家產,只求陛下看在臣往日為國盡忠的份上,給臣留個善終吧……”
皇帝發狠罵道:“你當初做下那些事時,怎么就沒想過今日!”
蕭定方哭得哽咽難言,聞禪見皇帝眼眶也紅了,怕他在這個關頭突然又犯起心軟的毛病,在一旁輕聲提醒道:“陛下,國有國法,徐國公的罪過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現在就考慮將功抵罪未免為時過早,還是先派有司鞫驗,查明罪狀公諸天下,再說裁決之事吧。”
蕭定方哭聲一哽,心中暗罵公主壞事,可皇帝竟然真肯聽她的話,掩面忍過淚意,嘆道:“罷了,罷了。”遂命傳早已候在殿外的刑部、御史臺和大理寺官員進來,吩咐道:“三法司輪番鞫驗,務必查清罪行,不得隱瞞。念在徐國公有舊功于社稷,莫要叫小吏獄卒詈辱了他。”
“陛下!”蕭定方驚慌失措地在侍衛手中撲騰,急聲高呼,“陛下!求陛下饒臣一命,臣愿戴罪立功,求陛下開恩……”
哀求聲漸至不聞,殿中重歸寂靜,皇帝嘆出了連日來不知地相信并且放下心來,從來沒考慮過別的可能。裴如凇大概給皇帝送了不止一封密折,并且求皇帝幫他瞞著自己,他遲遲沒有傳書,想來是傷到了手臂,或是傷勢重到無法提筆,如果讓別人幫忙,聞禪一看字跡不對必定會起疑,所以只能裝作山遙路遠、音書難傳。
世事幽微,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眼下面對的早就不再是前世,聞禪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自己,時時警惕,卻對身邊唯一重生的裴如凇產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
所以說全盤信任未必是好事,很容易弄成燈下黑。前世陸朔的教訓她沒能親自領會,今生果然就在裴如凇身上翻了車。
思及此處,聞禪又回頭瞪了陸朔一眼。
陸朔:?
聞禪:“都是你帶的好頭!”
相見
不過短短兩三日,
徐國公蕭定方下獄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兩京。等“死而復生”的陸朔出現在朝堂,群臣這才恍然醒悟,
皇帝之所以遲遲不肯返回兆京,
原來是在暗中下一盤大棋,
不管是先前召蕭定方入朝獻捷,
還是為了寵妃大張旗鼓慶賀生辰,都只是演給外人看的障眼法。
皇帝在位十余年,剛登基時頗有進取之意,
且性情寬和,從諫如流,
眾臣一度以為大齊要出一位中興英主;然而過了幾年,最初的興奮勁消退,
他習慣了當皇帝的滋味,就漸漸開始懈怠起來,等符貴妃上位,